第一百三十一章:简在帝心(1 / 2)

面对朱佑樘的咄咄逼人,萧敬只是头磕在地上,伏着身,或许是过于老迈,干瘦的身体,在这大殿中瑟瑟作抖。

朱佑樘见他这个样子,语气反倒缓和下来,道:“你起来说话吧。”

萧敬微颤颤的站起来,朝朱佑樘又是作揖,道:“陛下问奴婢这些话,可是因为张芳的事吗?”

张芳……这个人文武百官们倒还都依稀有些印象,有心人还发现,今曰张芳居然没有来上朝,廷议虽然只要求一定品级的官员才能加入,可是御使不同,虽然官职卑微,也有入朝之权。可是明显,那张芳似乎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却是没有出现。

朱佑樘想不到萧敬会自己把话说透,冷着脸,道:“正是,朕一再告诫,东厂身为厂卫,乃宫中腹心,越是如此,就越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要让人非议,朕命你管辖东厂,却为何有东厂的人今曰冲入都察院,擅自逮捕大臣?”

文武百官们都露出惊诧之色,这才知道,原来今曰竟发生了这么一桩骇人听闻的事,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正在这时候,不少御使站出班来,愤慨的道:“请陛下为都察院做主。”

朱佑樘直视着萧敬,没有说话。他在等,等萧敬解释。

萧敬却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道:“陛下,张芳有罪!”

朱佑樘脸色更沉了一些,到了这个时候,萧敬居然还敢嘴硬,他气急反笑,道:“好,好,你说有罪,那朕来问你,他罪在何处。”

萧敬道:“张芳口不择言,辱骂圣上,奴婢身为东厂主事,自然要将他发落。”

朱佑樘冷笑:“你说他辱骂朕,可是朕并未看到他的奏书,就算是他辱骂朕,也自有朕来权衡,何必劳你多事。”

这一句话,已经很不客气了,至少这萧敬,还从来没有听过朱佑樘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萧敬的表现,却没有那种惶恐不安,眼神反而更加笃定,慢悠悠的道:“若只是上书辱骂,奴婢也无话可说,可是坏就坏在,这张芳居然将辱骂的文章,交由了报馆,大张旗鼓的传诸天下,所谓子不言母丑,君臣就如父子一般,哪里有臣子向外宣扬君过的?奴婢见影响太大,便私自做了主张,命人砸了那报馆,收缴了报纸,拿了张芳,等候陛下处置。”

朱佑樘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愕:“当真吗?”

萧敬从袖中,取出一份报纸,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几步,将报纸高高捧起,道:“请陛下御览。”

有小太监接过萧敬的报纸,上了丹陛的玉阶,将报纸送到御案。

朱佑樘翻开报纸,只略略看了一会儿,脸色就开始变了。

这篇所谓的东安报头版头条上,就刊载了张芳的文章,文章的第一句,就是‘呜呼,社稷倾覆,只在今曰矣。’。这句话可谓大胆,不过朱佑樘广开言路,如此奏书,他不是没有收到过,可是这篇文章,却是写在报纸上,不是给他皇帝看,而是给天下人看的。

给皇帝看,可以说是劝谏。可是当着别人骂皇帝的过失,这就有不忠之嫌了。

文章的第二段,开始谈及朱佑樘的‘过失’了,说是倚赖厂卫,尤其是以锦衣卫为最,锦衣卫在迎春坊,胡作非为,从而导致民变,而那柳乘风,却是欲盖弥彰,派人弹压,杀戮无数,血流成河。

至于后头那些引经据典的言辞,朱佑樘不用看,就大概知道说的是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靠在御椅上,整个人没有动,一双眼睛半张半阖着,开始整理思路。

张芳很大胆,甚至是胡说八道,可是能治他的罪吗?

不能!

若是换了太祖或者是文皇帝的时候,说不准已经压入诏狱准备处决,甚至全家抄斩,却也未尝没有可能。可是朱佑樘不同,他还顾忌声誉,若是治罪,难免落人口实,况且他一直自诩自己能放任言路通达,现在却要治一个御使的罪,这不啻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可是萧敬呢?萧敬命东厂冲入都察院,确实是放肆了一些,可是朱佑樘不但不能治他的罪,说不准还要褒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