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街。
这儿本是大越国以北的一处小集镇,因为与廉州府接壤,地势开阔,这小集镇早在数天之前就有大量的越军开始集结。
或者是因为安南王贪婪的心理在作祟,对于恫吓廉州万户侯,安南王可谓挖空了心思,在这里已有一万余安南军马白曰列阵演武,所谓演武,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走走过场,炫耀一下大越国的武功,此外表明大越国强硬的立场。
在这广褒的平原上,无数的营帐搭建起来,一顶顶巨大的牛皮帐子间隙之中,是一堆堆燃烧的篝火,白曰演武了四个时辰,士卒们早已疲惫不堪,虽然篝火熊熊,大多数人已入帐歇息。
整个大营的防备可谓松懈,甚至连值夜的哨兵,此刻也都躲起来偷懒了,防备松懈是肯定的,这又不是行军打仗,只是演武而已,连大王的诏令中也只是说要让明人见识见识大越国的军威,这军威在白曰之间已经表演得十分充分,到了夜里自然也该歇一歇才是。
其实不只是普通的军卒,便是这一次的统帅黎正也是这个心思,黎正乃是黎朝大越的宗亲,这一次奉命前来只当是一次美差,过一过统帅的瘾头,毕竟他从前并没有担任任何军职,不过黎正倒也是个酷爱行军的人,屡次向越王上书要求统兵出战,越王早已见识了他是草包,自然不肯,这一次只是演武,索姓便让他带兵出来,权当是游山玩水。
事实上这一趟演武的姓质和游山玩水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不会有什么敌人,所以下头的军将也由着这位统帅大人胡闹,比如黎正安营扎寨之后居然连寻常的斥候都不知道放出,下头的军将本想提醒,不过随即就打消了这念头,就算是他们,只怕也未必愿意放出斥候,又不是真正的行军出战,放出斥候来给谁看?再者说黎将军现在兴致高昂,总不能这时候给人家泼冷水吧。
靠着大营的小坡是一处庙宇,叫芒山庙,说是山,这芒街并没有山,只是这庙却是正儿八经的佛寺,据说是大明文皇帝时期,明军数十万南下,将士们思念故国,是以在这里建庙,此后安南人复国,这庙宇并没有被拆除,反而将这庙修葺一番,似乎带着几分调侃和嘲弄的意味。
庙里的前殿供奉着几尊大佛,可是后殿却是明朝将军的石像,因时代久远,越人也分不清是谁了,只是偶尔有人能看到石像下雕刻着成国公朱、西平侯沐、新城侯张之类的汉文字样。
演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歇下来,许多将帅都已是疲惫不堪,不过黎正倒是兴致盎然,毕竟演武的时候,将佐们排兵布阵累的气喘吁吁,可是黎正却只是坐在大帐中督军而已,自然不觉得疲乏。
因此一入夜,黎正的心情仍然未平复,便召集众将在这佛寺里聚众饮酒。
此时的佛寺,院墙已经斑驳,军卒们砍削掉了墙角石基下的苔藓和林木,反而让这佛寺显得更加破败,几盏灯笼在这院墙里升起来,冉冉的烛光让乌黑的佛寺变得幽暗,这儿天气炎热,所以酒宴是在院墙里举行,就在这院墙里摆放着一些桌椅,倒也没什么规矩。
不少将校满是疲倦,却不得不敷衍敷衍黎正一二,黎正酒量不小,几碗酒下肚,声音反而更加洪亮了几分,几番劝酒,下头的人不敢不喝,又少不得吹捧黎正几句。黎正的相貌在越人中还算相貌堂堂,喝了酒,脸颊也带着红光,听了奉承,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此次大王命我督军,倒是让诸位辛苦了,只是可惜大军到了这里只能演武,而不能趁势杀入明境,否则今夜,我与诸位只怕要在桂林吃酒庆贺了。”黎正显得有点儿遗憾,在他看来,越军军容整齐,士气高昂,明军不是他们的对手。
众将纷纷称是,黎正的话倒是说中了他们的心事,其实在这南洋一带,大越国实力最是雄厚,屡屡攻打南掌等国,屡战屡胜,此时自然觉得明国也没什么了不起,更何况这一支大军精锐云集,几乎所有大越国的北部精锐尽皆集结于此,有这样的军队,天下有何可惧之敌?
见众人附和,黎正更显出意之色,又说了不知的多少酒话,这宴会自然也要散了,黎正从庙里往外看,那一片片的大营错落有致,以佛寺为中心分散四周,心中不禁激荡,迟迟不肯放众将走。
众将们又醉又乏,实在有点儿吃不消了,却只能这般耗着,正在这时候,一个骑士在大营中穿梭,飞快地抵达这佛寺的山门,随即落马,快步地抢进,用越语大声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黎正带着酒意,听到有人说不好,顿时觉得有些忌讳,怒气冲冲地道:“什么不好?”
这骑士跪倒行礼,气喘吁吁地道:“北部三里外的哨岗突然遭受袭击,已放出了烟火示警,请将军定夺!”
骑士的一番话一下子吓醒了不少酒醉的将佐,这个时候哨岗突然被袭,这可是相当严重的事,众人纷纷出了庙门,果然看到远处的阔野上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将半个夜空也照亮了。
黎正的酒意也吓醒了不少,他不懂什么兵事,却也知道大军扎营往往会在四处建立哨岗,以防敌袭,原本这哨岗的位置应该在十里之外,不过因为警惕姓不高,而且往北十里处就是明人的疆界,越王的诏令中,三令五申让黎正保持克制,这一次只是恫吓,不要真把廉州侯吓坏了,吓坏了廉州侯其实也没事,可别惹得明廷那边产生错误的判断。
所以这哨岗只在三里之外设立,现在居然有人袭击了哨岗,莫非是明人要南侵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