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此刻的心思多半已是骇然到了极点,柳乘风的凶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到底,他只是个疱长,御膳房里或许有些身份,可是在宫里什么都不是。
现在这位恶煞突然朝他怒吼,赵坤便是胆子再大,此刻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了,瑟瑟作抖地跪地不敢吱声。
柳乘风见了赵坤的表现,不禁有些失望,这个赵坤不像是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虽然比此前那个周琛还算好一些,却也是一丘之貉。
这样的人让他做什么大事实在是有悖常理,只是这种魂不附体的表现到底是不是故意做作,柳乘风就不得而知了。
他决定开门见山,因为此时,丑时快要过去,柳乘风已经耽搁不起了。
“我来问你,你是否带了砒霜入宫……”柳乘风没有说鼠药,直接说砒霜,因为砒霜也是鼠药中的一种,而刻意说砒霜,是故意给赵坤一个暗示。
“我……我……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柳乘风冷笑起来,这事儿可是有档可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要嘛心里有所隐瞒装糊涂,要嘛就是个傻子,柳乘风绝对不相信内御膳房的疱长是个傻子。
“回大人的话,其实……其实奴婢当真是辨不清,因为这鼠药是让太医院那边开具的,太医院那边便帮忙带了一副药来,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事儿,奴婢又不是大夫,哪里分得清那鼠药里到底是什么,或许……或许有砒霜也是未必。”
他这么一答,让柳乘风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些希望顿时又是落空了。
赵坤的回答实在是天衣无缝。寻常人哪里识得什么砒霜?对大多数人来说,鼠药包括了不少的毒药,他自己说这是太医院开具的药,这药到底是不是砒霜,就真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可是从赵坤的回答中,柳乘风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赵坤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种弱懦又胆小之人,可是方才回答时的谈吐却透着一股精明,柳乘风故意拿话去套他,他却也不傻,非但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又给人一种老实的印象。
这样的人倒也不容小觑。
柳乘风这一次打起了精神,慢悠悠地道:“是吗?是哪个太医给你开的方子,现在这些鼠药又在哪里?”
“是太医院文太医开的,宫里有备档,亲军衙门这边应当也录入了。至于那些鼠药只用了一点儿,其余的还在内御膳房。”赵坤几乎是对答如流。
柳乘风淡淡一笑,叫来一个亲军道:“去,好好地查一下,还有他的御膳房那边也要查一下,把那些鼠药拿来看看。”
亲军领命而去。
柳乘风反倒脸色缓和下来,笑吟吟地对赵坤道:“若是真如你所说,这事儿也就罢了,可要是你说了谎话,这是什么后果,想必你也知道。”
柳乘风的语气虽是客气,赵坤却忍不住冷汗直流,忙道:“是,是,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柳乘风便不说话了,任由赵坤紧张兮兮地在下头候着,自己则是躺在椅上打了个盹儿。
从昨曰到今个儿凌晨,柳乘风实在太过紧张,再加上许久没有歇息,此时又困又乏,他可没有做夜猫子的习惯,此时此刻,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
小小地打了个盹儿后便被人叫醒,是先前那领命的亲军叫醒他的,柳乘风艰难地睁开眼儿,眼眸外头白茫茫的一片,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桩案子要办,这案子太大,绝不容有一丝的马虎。他手搭在案牍上,低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的话,此时已是寅时三刻了。”
寅时三刻,大致是凌晨四点多左右,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卯时,好在现在还是春天,天亮的较迟,柳乘风用手揉了揉面,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即问道:“鼠药找到了吗?还有太医院那边可曾问过?”
“大人,鼠药已经找到了,不是砒霜,确实是用了一点,卑下人等还在内御膳房寻到了几只死老鼠,中的确实是鼠药的毒,而且这些鼠药的份量不多,投毒的砒霜应当和这些无关。太医院那边也已经问过,那位文太医也承认了是他开的方子。”
柳乘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更加头痛,这么说来,自己还真冤枉了赵坤,可是如此一来,又一个线索掐断了。
下头的赵坤听到亲军的回报,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其实他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的,就怕这位柳大人案子查不下去,索姓拿他做替罪羊应付差事,这种事儿在宫里常有,栽赃陷害的事,他见得多了。
柳乘风看了赵坤一眼,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真冤枉了你,来人,把这赵坤带下去吧。”
赵坤心里大喜,连忙道谢,起身正要出这值房。
突然……柳乘风在他背后叫了一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