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杀人的时候,语气尤为坚定,这无疑是释放着一个信号,告诉柳乘风,他是敢动真格的。
江浙商行里的人,且不说那些商贾,士绅就有不少,他相信,柳乘风绝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对这些人动手,朝野必定有人抨击,对方投鼠忌器,自己还能有条生路。
柳乘风却是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里头的关系,士绅是什么?士绅是这个帝国的骨干,整个朝廷都是由士绅组成,自己完全不顾及他们的姓命,必定会饱受抨击。
他淡淡的道:“你在和我谈判?”
王乘风捕捉到了柳乘风脸上的一丝犹豫,随即呵呵笑道:“那又如何?我要的其实也简单,只需给我们几艘船,让我们顺着迎春坊的码头顺水而下,接下来能不能不拿住我们,这就是你的本事了,而这些人的姓命,却可以保留下来。士林的清议你可以不顾,可是一旦事情做的太过了,便是你的皇帝,只怕也不能保你,你自己掂量清楚吧。”
王乘风抓住的就是这一点,柳乘风若是完全罔顾士绅的姓命,必然受到抨击,便是皇帝知道柳乘风是捉拿乱党为重,可是为了表现出宫里对士绅的宽宥厚爱,也绝不肯立场鲜明的支持柳乘风。
其实大家都知道,官军冲进去,就能杀贼,可是谁都在乎自己的名节,都怕那些掌握着笔杆子的人,你的好坏美丑,都在人家手里,连皇燕京爱惜自己的羽毛,柳乘风也是人,岂能不在乎自己的名望。
而且王乘风的要求也并不过份,他要的并不是逃走,只是要的只是一个逃亡的机会,九死一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就可以,至于其他的,是成是败,那都只能看天命了。
柳乘风笑了。
这个人自认为能看穿人心,其实在柳乘风眼里,不过是个笑话,柳乘风马鞭微微扬起,指向了王乘风,冷冷道:“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王乘风却是没有被柳乘风吓倒,他心里知道,这种事儿,看的就是双方谁更能把握的住,若是自己稍稍闪掠出一丁点畏惧之色,那么自己手里的王牌立即变成了废纸。
他同样冷冷看着柳乘风,慢悠悠的道:“若是柳佥事认为王某人在要挟你,那么就算是吧,王某人确实是在要挟大人。”
柳乘风眯着眼看着这与自己同名之人,心里却不由有些不屑,单凭这点儿东西,居然威胁到了自己头上。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朗声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内,释放所有的士绅和商贾,一炷香之内,你们是要玉石俱焚也好,是要乖乖的出来缴械投降,本官不管,本官只知道,一炷香时候,这里头的所有人都会死,至于你,本官会留你一条姓命……”柳乘风说到这里时,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一字一句的道:“我会用锤子,将你身上所有的关节全部敲断,再剥了你的皮,你来试试看,看看柳乘风说话是否算数。”
王乘风的眼眸中,霎时掠过一丝惧色,脚步不禁微微后退一步,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在想,这个人,莫不是故意想逼迫自己就范,一旦就范,他就没有任何机会了,什么缴械不杀,这简直是笑话,无论多宽容的朝廷,对待乱党永远都只有一个办法——死!
王乘风定了神,长吸一口气,道:“那么王某人也有话要和柳佥事说,若是外头的人敢有异动,这里头的所有人都会死!”
二人再没有说话,倒不是王乘风不想再说,只是这个时候,柳乘风已经拨了马,走入了队伍之中,根本就没有理会王乘风的意思。
时间一丁点的过去,其实何止是这商行里的人,便是在这商行之外的人也不由有些紧张,一炷香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可是谁也不知道,在一炷香之后会发生什么。
王乘风已经回到了院落里,此前的那个汉子小跑着过来,胆战心惊的道:“公子,那个柳乘风说的话未必全然是虚言,只怕……”
王乘风狞笑,厌恶的看了这汉子一眼,道:“那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柳乘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让数百个士绅和商贾和我们一道陪葬。”
王乘风这句话,措辞极为严厉,让这汉子唯唯诺诺,再不敢说什么,可是看着外头一重重的官军,这汉子的脸色不禁黯然无比,那一双眼眸,既有几分希翼,都带着深可见底的绝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