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这么一提醒,许多人也就恍然大悟了。其实事情很简单,江炳虽然是叛臣,可也是庶吉士,是读书人,他的观点和许多在朝为官的大臣都是不谋而合的,这江炳所呆的地方与人接触的地方自然就是翰林院,平素大家坐在衙堂里少不得要议论下当今的天下,其实大家的看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社稷已经很危险了,国家可能要完蛋了,朝廷里出了歼臣,不过大多数的官员认为拯救的办法就是皇上迟早会幡然悔悟,改弦更张。可是江炳和他们的看法一样,想法却是不同,埋在江炳心里的是他的主子宁王清君侧,主导大明的再次中兴,扫清掉这大明朝的污浊。
于是事情就好笑了,大臣们纷纷上书,大谈眼下朝廷到了什么地步,现在社会的风气到了什么地步,至于对现在的皇上对商贾扶持的策略更是受大家批判。
若只是大家一起批判其实也没什么,当今皇上又不是隋炀帝,也不是不听劝谏的夏桀商纣,大臣们群起攻之眼下的时局,以皇上的姓子就算不肯听从,至少也会做出让步,至少给大家都预留一个台阶下。毕竟皇上知道,大臣们这般愤怒,终归还是为了朝廷好,只要怀着这个心思,无论你抨击的是对是错,对皇帝来说都是可以容忍的。
可是柳乘风将江炳的供词递了上去,再对比大臣们的奏书,发现这逆贼江炳的陈词居然和大臣们并无二致,皇上会怎么想?
无论是谁,此时都会勃然大怒,都会生出一个心思,原来这些自以为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居然和叛党一样的想法,都是一般无二的心思,什么社稷倾覆,什么天下要亡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为了朝廷打算,根本就是在挑起乱子,怀着自己的鬼胎。
圣心难测,皇上的一个心思就足以将整件事的姓质来个翻天覆地的改变了,逆臣这么说,你们也这么说,这么看来,朕若是对你们做了让步,岂不是告诉天下人,这江炳的话一点都没有错,朕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听信小人谗言,祸国殃民,难道你们还想把那什么宁王搬到燕京城来,让朕做个东昏侯?
是可忍、孰不可忍,忠言是一回事,可是敌人的污蔑却是另一回事,换做是谁做这皇帝,脾气就算再好,只怕也要翻脸了。
而事实上,朱佑樘确实翻脸了,于是十几个上书的大臣全部拿下,那些弹劾奏书里头言辞激烈,许多言辞与江炳的供词不谋而合的统统廷杖,触犯到了天子的逆鳞,哪里还能轻饶?没有将他们千刀万剐就算不错了。
事情算是想明白了,而这殿中的群臣一个个都是冷汗直流,越是明白柳乘风的圈套,明白这里头的阴谋,大家才越是心惊。
刘健长叹口气,这一局他输了,输得很彻底,可是也不得不佩服柳乘风,居然想到拿江炳的供词来做文章,他看了李东阳一眼,道:“宾之,眼下该如何是好?”
李东阳沉默了片刻,随即道:“上书……请罪……”
有人不由义愤填膺地道:“我们有什么错?为何请罪?”
刘健却是压压手,稳住了大家,才慢悠悠地道:“宾之说的不错,眼下只能上书请罪,陛下那边在气头上,必须请陛下消消气,先把午门外的人救出来再说,至于这笔帐,以后再算吧。”
刘健确实是个输得起的人,到了这个份上,朱佑樘已经认定否认商行、聚宝楼甚至是柳乘风的人怀着鬼胎,若是在这件事上与皇上抗争是很不理智的事,眼下息事宁人最要紧。
正说着,外头一个太监进来,刘健见了,连忙上前去,问道:“陛下那边有消息吗?”
这太监道:“内宫里头没有消息。”
“那午门呢……午门可有消息?”谢迁不禁插嘴问道。
太监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回大人的话,午门那边,大人们已经领了刑,都已经关押到诏狱去了,不过都察院的杨戬身子没熬住,结果……”
这个结果根本就不必去说大家也明白,杖二十不算多,一般有生命威胁的是四十以上,可是锦衣卫那边真要把人弄死,杖二十也是足够了,再加上杨戬身子本来就不好,一命呜呼也不让人意外。
那太监兀自道:“原本是死不了的,可是咱们宫里的太监问廉国公是否轮刑,廉国公说他们罪无可赦,所以……”
有人不禁怒吼道:“这分明是那柳乘风故意的,故意向我们示威,杨戬杨大人是何等正直的人,今曰竟是死于贼手……”
“都住嘴!”刘健厉喝了一声,制止了那人竭斯底里的话,随后,刘健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杀机,一字一句地道:“柳乘风,刘健与你不共戴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