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婷一边唱,一边竟然又掉下泪来,这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唱罢曲子,她突然扑到薛崇训的肩膀上大哭起来,呜呜呜地把薛崇训的白色内|衣搞得湿了一大片,冰冷地沾在皮肤上。
薛崇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哭得这么伤心,不过是首歌。”
程婷哽咽道:“这歌里的杜十娘是真的吗?”
薛崇训沉吟道:“没亲眼见过,别人说是真的,我也没见过……行了,咱们又不认识她,不必在意。我有些累了,睡觉吧,你睡对面那张床。”
程婷这才放开薛崇训,见他的衣服都被自己哭湿了,她的脸上顿时一红,站起身说道:“我去拿件衣服,给郎君换上。”
她低着头为薛崇训脱内衣的时候,薛崇训的鼻尖都快碰到她的秀发了,顿时闻到了一股香料的气味,这种气味他一直误以为是女人味。
这时程婷看到了薛崇训胸口上纱布,忙抬起头道:“不要紧吗?”薛崇训摇摇头:“被人射了一箭,差点丢了性命,不过现在没事了。”她的手指轻轻从薛崇训结实的胸肌上滑过,脸上又是一红。
晚饭的时候,薛崇训喝了不少酒,这时候眼皮打架,人累了确实也没多少那种心思,换了干衣服他便拉过被子蒙头大睡,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也没去管程婷怎么着。
程婷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刚才薛崇训指的对面的床,又回头看着薛崇训沉静的脸,他睡得很香,可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看着看着,不禁伸出手,轻轻放在薛崇训的脸庞上,他的脸有点黑,但两笔剑眉飞扬流畅英气逼人,鼻梁高高,嘴唇的线条粗旷,程婷越看倒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顺眼了。
……程婷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但衣服却没脱,和身躺在床上,她急忙爬了起来,发现这张床是薛崇训的床,而他不在了。程婷的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罢了,而且以后也不能相见了,地位悬殊太大。
不料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气势磅礴的读书声:“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
这不是薛郎的声音吗?他还没离开。程婷急忙找了梳子,坐到铜镜前面,梳理着凌乱的青丝。整理了一番姿容,她便走出门去,只见薛崇训正站在一条小溪上的石桥上,站着大声读书。
过得一会,过秦论读完了,他便放下书籍,背着手踱了几步,时而仰头叹息,时而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程婷慢慢走了过去,在他的背后轻轻说道:“关中之地犹如神龙之首、中国之脊,据有关中,关中、河东、河南雄兵在手,可控天下,所以咱们大唐的都城才设在长安,以秦人之地为根本。”
薛崇训听罢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她,不禁说道:“有点见识了……啊,差点忘了你是程家的人,呵呵。”
“见识浅薄,让郎君见笑了。”程婷低下头,问道,“郎君饿了吗?”
“你这么一说,真是饿了,先吃饭吧。”薛崇训笑道。
“郎君到房里稍后,我去叫奴婢们上早膳。”
第三十八章 公主
事到如今,刘幽求再要埋怨张韦嘴巴不紧,也是无济于事了。尽管张韦多次解释说从未泄漏过密谋,但刘幽求根本不信,不是张韦泄密,还能有谁?
萧衡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刘幽求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定萧衡会突然冒出来作证贿赂之事,那数罪并罚结果可想而知。总之人一倒霉,就真是霉到了极点。
“哐!”刘幽求一挥手,把案上的几个陶瓷古董拂到地上,摔成了碎片。一旁的俏丽丫头吓得娇呼一声,胆颤心惊地正要退出去,刘幽求又叫道:“站住!”
那女子只得低头垂手站在原地。
刘幽求踱了过去,伸出一个指头托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那张俏脸,“啧啧,当初我买你的时候,第一眼就看中你了,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
女子低声道:“阿郎的宠爱,奴婢感怀不尽。”
刘幽求摇头叹息道:“我现在倒霉了,也不知今上会如何处罚,就算死罪可免,罢官也在所难免……一想到你就会被别人压在身下叫|床,老子心里就很不舒服。”
她听着这话,不知如何回答。树倒鹏狲散,她原本也没打算为这个老头子做什么,有必要么?
就在这时,刘幽求抓住她的手腕道:“要不你先走一步吧。”
女子的身子一|颤,抬起头来十分害怕地说道:“啊……啊郎,你要做什么?”她想跑,但手腕被刘幽求抓得紧紧的。
刘幽求冷笑道:“我花钱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好日子也让你过了这么久,难道你不想为我做点什么吗?”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寻到了一条白绫,慢慢地套在她的脖子上,“听话,一会就没事了。”
“不,不要!阿郎不要杀我……”她吓得脸都白了,忙伸手去抓脖子上的白绫,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刘幽求怒道:“由不得你!”
女子一边挣扎一边哀求道:“阿郎您行行好,看在我侍候您这么久的份上,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刘幽求套好了白绫,也不管她说什么,手上一用劲,便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她瞪圆了惊恐的眼睛,大张着嘴模糊不清地哀鸣:“不要,不要!”
……皇帝最终没有杀刘、张二人,下诏把他们流放到岭南道去了。萧衡也一直没有消息,但凶手被刑部查获,是隔壁一商户见色起义做下的凶案。于是长安又恢复了平静,太平公主一党也没抓住刘张二人的事不放,非要对付太子,两边都缓和下来。今上是不是因此对李隆基产生更大的戒心,也无从知晓,圣心难测。
时到了端午佳节,长安城更加热闹起来,周边各县地方官们观赏“竞渡”,百姓们纷纷在门上贴蒲艾、纸牛“镇病”,宫廷里也举行了宴会,遍请皇室宗亲、各邦使节参加,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朝廷还有一件大事,要在端午节上正式宣召将金城公主送到吐蕃。继文成公主嫁到吐蕃之后,唐朝与吐蕃的关系得到了发展,但近年来双方战争频繁,所以唐朝廷早在神龙三年便决定将金城公主送到吐蕃和亲。
金城公主是章怀太子的孙女,一直生活在宫廷,养父是唐中宗。
原定去年就该送金城公主去吐蕃的,但去年唐军与吐蕃发生边境冲突,死伤无数,所以延迟了时间,今年端午前夕,在长安的吐蕃使节上表催促,皇帝召三品以上京官商议,大家都赞成和亲。
这次朝议因为参加的人比较多,连薛崇训也有幸在场。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把汉人公主送给别人,怎么想怎么不爽。
看着满朝文武毫不介意的样子,薛崇训脸色铁青,真想对那吐蕃使节大吼一声:公主没有,三千虎贲如何?
但他最终还是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瞎嚷嚷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最多被人当猴子围观。从唐太宗起,唐朝廷就一直认为把公主嫁出去,不仅可以安抚蛮夷,还能通过女人影响外番政治,促进和平。总之这是一项既定国策,不是某一两个人能改变的,更何况薛崇训在朝里算哪根葱,谁听你的?
薛崇训记忆里,后来有个明朝,后期打仗屡战屡败,但从不和亲……唐军挺能打的,却还是要送公主,这点很让他难受。
朝会散了之后,一大群人依次从含元殿出来,然后薛崇训等皇亲国戚不能回家,随即就往北走,去麟德殿参加宫廷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