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官员说道:“刘使君这样胸有大略的人都拿这几条河没法,薛郎一个胡子还没长齐的小子能干毛事,瞎胡搞一通弄得一团糟,只等咱们给他擦屁股?”
“姚崇那老头儿也不知道在长安怎么当的官,好好的宰相偏生被弄到洛阳来给咱们添堵……他是洛阳府尹,在洛阳地头上怎么办是他的事;洛阳府的好处咱们也不是一定要贪图,就怕他闷声闷气地捅咱们一刀子。这么着真不是办法啊。”
刘安冷笑道:“姚崇你们趁早别惦记着怎么对付,凭你们能奈何得了他?当然也不用怕,太平公主在朝里,姚崇能怎么着?咱们就这样相安无事行了。”
“那薛郎……”
“瞅瞅再说,明儿起每天都派人去陪着他玩闹,打猎也好,巡察也罢,他要干什么由着去。看明白他究竟干什么来的,咱们也就好对症下药……说句实话,河里这钱我拿着也烫手,真希望他薛郎有股子冲劲,来了是想办点事,这样的话,就算他理不清具体关节,我也能帮他不是。”
刘安旁边那官员又说道:“也没什么好烫手的,吏治本来就这个鸟样了,谁来都是一样,再说大头不是送长安去了么?没事。”
……
第二天一早,刘安率领众官又来陪薛崇训,今天不是宴饮,而是出洛阳打猎。张五郎见状不由得寻机在薛崇训面前进言道:“郎君,我瞧这模样,刘使君等不是安排宴饮就是游玩,他们好像是把咱们当泥菩萨供着啊。”
这时刘安策马赶了上来,薛崇训和张五郎也就打住了谈话。只听得刘安说道:“这汝州广成泽啊,自汉起就是胜地。汉朝迁都洛阳之后,宫廷很快就发现了这块好地方,辟为皇家苑林供游猎娱乐。”
薛崇训见周围山清水秀,各种禽鸟偶出树林,也不由得点头赞道:“果然是好地方。”
话音刚落,忽然人喊道:“有只鹿围过来了,请卫国公一展神射!”
薛崇训循着声音望去,东面小树林旁边的草坡上果然有一只鹿子被赶出来了,四面都是骑兵,那鹿子无路可去,正在那里左右徘徊不知从哪边逃跑。众人也放慢了动作,不敢过分惊吓了它,只让薛崇训搭箭射之。
“五郎,我记得你的箭术很不错,骑射如何?”薛崇训回头道。
张五郎道:“骑射也没问题,只是大家都想看郎君神射,我不敢献丑。”
薛崇训便笑道:“那我就献丑了。”
一个官员取了弓箭程到马前,薛崇训在马上接过弓箭,张弓搭箭对准了那鹿子,众人都目视前方,充满了期待。
“哒哒!”马蹄轻轻刨了刨地面,薛崇训在那里磨叽了好一会,才拉弦放箭。“啪”地一声弦响,众人顿时大呼道:“好箭法!”“真是百步穿杨啊……”
赞声就喊出来了,可是片刻之后大伙马上就感觉十分尴尬,因为那只鹿子还在那里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好的连毛都没伤到一根。
箭呢?众官面面相觑,这箭也偏得太离谱了吧!那鹿子周围几十步内都没看到那枝射|出去的箭。
刘安见状也感觉十分尴尬,忙说道:“卫国公忽然有了恻隐之心,不忍射杀鹿子,令我等感怀不已啊。”
在场的人只有薛崇训自己还笑得出来,他哈哈笑道:“此言非也,我不是可怜那鹿子,而是突然见到林边有一只小鸟飞过,觉得鹿子太大了射|着没意思,便临时决定射那只鸟,不信你们派人去把那枝箭寻来看看。”
众官面面相觑,愣了愣马上就附和道:“原来如此,佩服佩服!”
“去林子里把箭取回来。”刘安对身边的侍卫喊道,同时对一个心腹递了个眼色,那侍卫点了点头以示了然。
过得一会,进树林的几骑便跑出来了,其中一个手上拿着一枝箭羽,箭上果然穿着一只鸟雀,那人一边跑一边喊道:“卫国公神射,箭插在一颗树上,当真穿着一只鸟!”
薛崇训哈哈大笑,回头对刘安道:“刘使君,这只鸟真是我射中的,可不是那侍卫临时穿上去的。”
听到薛崇训竟然把那遮掩尴尬的技俩说出来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刘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简直哭笑不得,好在周围陪同打猎的官员都是自己人,倒是没人故意给薛崇训尴尬,听罢便顺着台阶继续拍马屁。
偏偏薛崇训听得如此恶俗的马屁还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真射中了什么似的。一旁的刘安也不由得有些佩服起他的脸皮来。
那只鹿子还在那里,但没人再叫薛崇训继续|射|了……
就在这时,刘安那侍卫趁薛崇训被一帮人围着吹捧时低声说道:“使君,那只鸟确实不是卑职做的手脚,刚射死的,血都还是热的。”
刘安听罢神色顿时一变,看向薛崇训时,只见他正用手指遥指草坡上的那只鹿道:“鹿在中原,群雄竞逐之。”
第六章 野味
围猎罢,一行人便在广成泽扎下了营地。旁晚时分,汝州城送来了各种佐料,众人准备在幕天席地中烤野味下酒。营地里已升起一堆堆的篝火,火光通亮,晚风袭人,周围的欢笑声更甚了。
陪坐于火堆旁的刘安一直在琢磨白天“射鸟”那事,只觉得薛崇训虚虚实实的委实很玄乎。他直觉薛崇训不好糊弄,便趁敬酒的时候试探道:“薛郎此次到东都,定然胸有治河之策,可否向我等透露一二?我等也好共襄大局啊。”
众人也附和道:“是啊,请卫国公主持大局,我等愿追随左右,协助卫国公整顿河槽。”
薛崇训笑了笑,把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有话要说的样子。大伙见状都屏住呼吸洗耳恭听。
周围安静下来了,都要听薛崇训训话呢,却不料他却瞪眼说道:“晌午我射的那只鸟呢?烹好了么?”
刘安和众官立时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刘安才喊道:“卫国公的那只鸟呢?”此言一出旁边的人都拼命地忍住笑,有的脸都憋红了。
薛崇训见状说道:“想笑就笑吧,我这人不计较小节,诸位随意,哈哈……方才刘使君问治河策?我这刚到洛阳,刘使君安排的不是酒宴就是围猎,好久没玩这么高兴了,还没感谢诸位同僚呢,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来了?多扫兴啊。”
他这是在埋怨大伙不当他是自己人?刘安一语顿塞,只得端起酒来敬酒,把尴尬遮掩过去。
就在这时,奴仆端着一个瓷钵上来了,揭开盖子时,顿时一个鲜美的肉汤味扑鼻而来。薛崇训低头一看,中间确实有一只鸟,但这汤的香味却是里面的许多佐料的气味。他便随口说道:“这不是我射死的那只鸟。”
刘安马上说道:“把厨子叫上来!”
奴仆急忙把庖厨叫了过来,刘安很认真地问道:“卫国公亲手射的那只鸟呢?”
庖厨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刘使君,在钵里?”
“放屁!”儒雅的刘安骂起人来气势也是很足的,指着庖厨的鼻子骂道,“卫国公说钵里的鸟不是那只,就凭你们,也有资格糊弄卫国公?”
在场的诸位都觉得刘安是一语双关,骂的不是庖厨,而是自己,顿时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