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宜勤说的老六,就是他这一辈排行第六的俞宜今。
在俞国振父亲去世后,便是俞宜今打理族中在留都的南杂铺子,他今年三十出头,在俞氏兄弟中算是小的,或许是因为在留都南京呆了三年,见识不再拘于襄安这小地方,因此他的器量要远远胜过其兄俞宜古。
四房出事后,他并未赶回来,那时他恰好去了苏州,当他得到消息时,丧事已经办完了。他也一直没有多说什么,因此俞宜勤原本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却没有想到,事隔两个月后,他突然回到了襄安。
“周兄,今曰之事,要靠你了。”在俞家宅院的大堂之中,俞宜今向着一人道。
“宜今贤弟只管放心,有阁老为你撑腰,就是官司打到南京去,也是你有理。”
说话的这人鼻孔朝天,脸上满是傲意,年纪已经是三十许的人了,却仍然打扮得如同轻佻少年一样。俞宜今陪着笑,待他倒是很恭敬:“那是,那是,其实用不着阁老出面,有周兄在,就足够了。”
“这幢宅院不错,等你当了俞家族长,这幢宅院可以献与阁老。”
他们所在的宅院,正是俞国振父亲遗留下的,原本俞国振将之送给了俞宜勤,但后来俞宜勤又还给了俞国振。
俞宜今陪着笑道:“阁老在苏州那繁华之地,哪里看得上这个,倒是周兄,今后要经常来这儿,没有个落足的地方不方便——我成了俞氏族长,这幢宅院自然是归周兄了。”
那周兄哈哈大笑起来,大约是觉得非常畅快,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少年变声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这幢宅院,是我的,谁想把它送人,先得问我同意不同意。”
随着话声,俞国振出现在门前。
俞宜今瞥了他一眼:“小畜牲,大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滚一边去,过会儿再与你算账!”
他神情是凶态毕露,看着俞国振的目光里完全没有一丝亲情,俞国振回看了他一眼,让他心中突的一跳。
现在俞国振可是手中沾了数人之血的,目光中自然有一种杀意。而跟在俞国振身后的俞宜勤,则露出轻蔑的冷笑。
他虽然见识限于襄安一隅不算很广,可是他明白一点,自己这个堂侄是个狠人,俞宜今这番谩骂,只会让俞国振下定决心。
“小畜牲?我姓俞,你也姓俞,我祖父与你的父亲是亲兄弟,我曾祖父便是你的祖父,你骂我是小畜牲,岂不是骂他们都是畜牲!他们是畜牲,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俞国振一步步走了过去,俞宜今对他的最大印象还是三年多前他扶丧回来时的情景,那时这小子不但木讷,而且神情恍惚,虽然这两个月来他也遣人回来打听过,得知俞国振在带着一群少年艹演,甚至还击杀了一伙水贼,可俞宜今却一直认为,这只是自己二哥俞宜勤和五哥俞宜轩推出来的傀儡。
因此,俞国振那一瞥而来的眼神先是让他心中凛然,紧接着锋利的言辞,又让他面红耳赤。
“你,你!”他气得手足发颤,起身上前来抡起巴掌就要向俞国振抽去,却被俞国振一把抓住手腕。
这个时候他才惊觉,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俞国振,并不是三年前的少年。这三年来俞国振的个头明显拔高了,甚至比他还要略高一些,而力气不在他之下,反应的敏捷更是远胜过他。
“哼!”
俞国振一把将他推开,俞宜今踉跄了几步,险些撞在了墙壁上。
“反了,反了,好大的胆子,竟然对长辈动手!”俞宜今顿足大叫:“来人,来人!”
随着他的喝声,四个健仆从屋外抢了进来,这都是他从南京城中带来的人,俞宜勤一眼看去,冷笑了声:“好哇,老六,你可真是出息了,带着外人欺到自家头上!”
“把这小畜牲抓起来,给我打,狠狠地打!”俞宜今此次来就是撕破脸的,如果俞宜轩在,他有功名在身,俞宜今还有几分忌惮,可是现在俞宜轩不在,他自然是无所顾忌。
至于族长俞宜勤,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嗯?”四个健仆向俞国振扑了过来,俞国振哼了一声:“大柱二柱!”
“砰!”
两个少年从屋外抢了进来,手中都拎着棍棒,他们早就得了俞国振示意,进来后毫不犹豫抡起棍子就砸了下去。
目标当然是那四个健仆,虽然对方人数多些,可是他二人手中有棍棒,而且跟着高不胖习武这么久,身手都极为灵活,转眼之间,就打得那四个健仆鬼哭狼嚎满屋子逃窜。
“这……这……”俞宜今气得手中足冰冷,他大叫道:“来人,来人!”
但却没有人理睬他,他从南京城带来的也只有这四人,其余人手,可都是跟着那位周兄来的!
“周兄,周兄!”他向着那位周兄拱手道:“你看,当着周兄的面,这不孝忤逆的小子尚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