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知城下这些人的身份,但听到他们用大明官话高呼“万胜”,城头之上,官兵们也已经猜出,城下者乃是友军。
他们不过区区五百之数,却横刀立马,堵住了一万建虏的去路!
飞扬跋扈为谁雄!
稍有些文采之人,便想到杜甫赠与李白的这句诗,城下这五百人,身上便洋溢着一种唯有这千古名句才能描绘出来的气质,若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狂”!
视敌如草芥的狂,强大自信的狂,舍我其谁的狂!
张正见己方士气高炽,就连那些被俘的炮营士卒,脸上都露出一丝激动,他当机立断,向他们道:“我们虎卫大军八万,合大明兵部尚书张凤翼、宣大总督梁廷栋,共督师兵马三十万,于冷口关合击建虏,尔等为建虏效力,原该抄灭全族!如今战阵之上,正用人之时,尔等只要转身举义,襄助官兵,将功赎罪,终少不得一个出身!”
那些士卒面面相觑,神情虽然有些动摇,但却没有一个人接嘴。
“尔等方才已经助我放炮,轰杀十余建奴,便是再回到建奴手中,会有好的结果?”张正又厉声道:“我闻建奴对尔等呼喝支使,视为奴仆,尔等哪个不是大明好人家的子弟儿郎,莫非真要去给猪窝里滚出的建奴为奴,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这话一出,至少有大半士卒都变了颜色。
“将军……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一个虬须汉子终于开口问道。
“信不信由你!”张正冷笑了声:“也不要你们去与建虏怎么厮杀,只要好生放炮就是了!”
他这话说出,那个虬须汉子将自己头上的满人帽子甩在地上,拔出腰刀,挥手便将背后的金钱鼠尾辫给斩了:“直娘贼,老子早就嫌这老鼠尾巴儿……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次,老子孟放就要有卵子地死一回,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他一口脏话,却比张正方才的话更是有说服力些,当下便有数十个汉子扯了帽子割了发辫!
自然,更多的人还是沉默,但有几十人愿意效力,已经让张正甚是欢喜了。
他们这边的变化,俞国振借助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可以判断出,大致是向好的一面发展。
“方才那一阵炮轰早了,若是能等建虏近前再发炮就好。”刘景耀也端着望远镜,口中惊叹不绝:“啧啧,这千里镜用于军中,当真是利器!”
此时能好整以暇地夸奖千里镜,自然是因为刘景耀觉得战局向自己这方倾斜了。
俞国振点了点头,他在这边为张正分担压力,那边张正打的也是同样主意,故此他急着开上一炮,这一炮几乎就是扔出了一根骨头,自然就将恶犬吸引过去了。
只不过张正大局观还是略欠缺了,他最重要的不是杀敌,而是堵住冷口关的关口,不让建虏有从容出关的机会。他现在可以从容面对,那是因为建虏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他的压力会非常大。
而且已经有部分建虏提前出关,他们若是杀回头来,张正这五百人要面对的是背腹受敌的局面!
对他们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利,他们靠着冷口关,建虏多少得顾忌关头长城之上的明军,另外,冷口关所扼的地理位置极为险要,两边都是崇山峻岭,只有关前一条山间道路蜿蜒穿过,建虏人力上的优势,很难展开。
“建虏退了!”孙临忽然开口道。
建虏当然不是真退了,而是主动向俞国振他们围过来的建虏,在被虎卫一顿狂射之后,不得不扔下百余具尸体退回去休整,而俞国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追出五十丈,打!”
只追五十丈,是尽可能给这群建虏造成更多的杀伤,同时又不至于让己方陷入放弃有利地势与建虏提前决战的局面。
扬古利手中可没有望远镜,他只能站在高处,凭借自己多年的作战经验,来判断如今的局面。他看到主动攻向伏击敌人的两个牛录被打退,然后敌方尤自不放过,反而追击出来,这让他目光一凝,手也举起。
若是这伙伏击的明军进入官道,那么他就要下令,把如今还在手边的七个牛录派出去,一举击溃这伙明军。
但让他失望的是,明军冲出来并未奔多远,而是到了官道之旁就停止了追击。他一眼望去,冲出的明军数量不过千人左右,以他的判断,能造成这么密集火力的,那么至少还有万名明军隐伏于山野之间。
“想诱老子去攻那边……”扬古利冷冷哼了一声,他不再理睬俞国振那边,现在最要紧的是将炮营夺回来,明军火器犀利,唯有将炮营夺来,再炮轰明军阵地,那时再派上步卒,岂不胜过现在拿旗下儿郎的姓命去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