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之死,乃建虏内争之必然也,建虏夷狄戎蛮之属,禽兽虫豕之种,黄台吉虽僭越称主,为人也刻薄少恩狼视鹰顾……”
崇祯读报读到此处,用力拍了一下:“说得好啊!”
毕竟崇祯也还只是一个年轻人,严格来说,还是那种热血愤青,故此看到这毫无顾忌辱骂建虏的文章,他心中产生极大共鸣:若不是建虏时不时地侵掠,他哪里会象现在这般焦头烂额!
这已经是他第六次读《民生速报》有关黄台吉死的评论了,当真是百看不厌。
“这个顾绛人不错,文章写得好,写得好,不愧是柳先生指定的接替者!”崇祯又道。
他这话多少有些孩子气,若是被外人见着只怕会吓一大跳,万乘之君,天子之躯,却如此模样。不过书房里就只有他与周皇后,就连曹化淳这老东西都不在——他已经辞去了职司,回故乡养老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王承恩。
“黄台吉死得好,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崇祯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又是长叹。
松口气只是他的梦想罢了,如果献贼不在谷城再叛的话,他倒真是可以松口气,可是献贼等在谷城再度起兵,熊文灿招安之策已经彻底破产,这让一手将熊文灿提起的崇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特别是在俞国振于山`东——海河战役中大败建虏,先后逼死击毙建虏贝勒岳托、豪格以下大小头目数百,甚至逼得建虏内斗黄台吉身亡之后,崇祯更是觉得丢脸。
他又想到当初初见俞国振时的情形,见到他这位至高无上的天子皇帝,俞国振只是拱手,却未跪拜。那个时候,他不以为意,觉得英雄好汉必有自负之气,不愿意随意屈膝也属正常,但现在想来……分明是桀骜不驯!
“陛下且宽心,忠臣良将,陛下都不缺,些许厶魔小丑,用不着多久自被消灭。陛下还是用一用晚膳吧,陛下可身负天下之重,不爱惜身体却是不行。”
“皇后……你说俞国振究竟是忠臣还是……曹艹?”崇祯不置可否,对着桌上的一小盘饭菜,他突然问道。
周皇后愣住了。
她在后宫,一向不怎么干涉政务,也替着崇祯约束后宫诸妃,不准他们干涉政务。上回田贵妃欺凌袁贵妃,还在崇祯耳畔吹枕边风,说要让田家一子侄前去钦`州任钦`州知州,被周皇后得知后好生训诫了一番,导致后宫生波,而崇祯在与她激烈争执之后,也不得不将田妃发落到冷宫中去足足有一个多月,直到前几曰御园中花开,周皇后才借口赏花,劝崇祯放田贵妃出来。
“此事非臣妾所能议论,臣妾后宫之人,不得妄论朝中公卿大臣。”周皇后道:“陛下何不问内阁学士?”
“众口不一,朕每问周延儒时,这厮其余之事都滔滔不绝胸有成竹,唯一及俞国振,便默然不语——莫非连他这内阁首辅,也怕了俞国振?”
说到这里的时候,崇祯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猜疑了。
这也难怪,最近朝中攻讦俞国振的奏折绝对不少,倒不是建虏施展了什么反间计,实在是底下大臣们揣摩上意,同时也是有些人见俞国振功高心怀嫉妒,比如说杨嗣昌,俞国振打得越漂亮,他就越显得无能,再比如说高起潜,他们拉朋引党,攻讦俞国振一方面是为了贬低其功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替自己的无能辩解。再比如说来自山西曲沃的卫周胤、卫周祚兄弟,虽然只是小官,却先后上书中枢,极陈武人跋扈之罪,词锋所指,皆是俞国振。
另外还有东林的一些人物,按理说俞国振在很多时候与他们都是合作的,可在俞国振的问题上,他们中大佬都保持着暧昧的沉默,小官则也纷纷上书指摘俞国振跋扈、暴敛、与民争利,等等诸多罪状。
甚至有人喊出,俞国振既擅用兵,又擅经济,乃今世之“曹艹”。别的罪状,崇祯都能容忍,唯独今世之“曹艹”,让他心中生出警惕。
“外间之事,臣妾实是不敢置喙,不过……南海伯之妻方氏,为人倒是极好的,大家闺秀之质,若是坤兴能长成那模样,今后驸马就有福了。”周皇后沉吟了好一会儿。
她虽然没有直接为俞国振说好话,但实际上却是提醒了崇祯,“家有贤妻,夫无横祸”,俞国振得妻如此,据说夫妻两个也极相敬重,那么俞国振应不是无纲常伦礼之人。
但她的话却让崇祯想到了别的事情。
方氏乃方孔炤之侄女,而方孔炤又是湖广巡抚,他的亲家张秉文曾任山`东布政,因济`南城破德王失陷之事被免,遣戌广`东……去了俞国振那里?
突然想到俞国振在地方上有如此众多的援手,崇祯的警惕姓就更增:势力越大,野心就越大,而万一有变,造成的损害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