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彝到达崇祯下榻的寓所时,恰好看到朱由崧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朱由崧身体肥硕,走路时颇为吃力,有两个小太监扶着,见着夏允彝,他撇了一下嘴,怪声道:“夏卿,你是来见我,还是来见上皇的啊?”
“自然是见上皇。”
夏允彝神情冷淡,明显是在应付他。
“只可惜,上皇和我一样,也不是皇帝了,四天,只有四天,俞国振便是新朝的皇帝,到时候你是去陪上皇还是去拜新帝?”
“福王说笑话了,我是明臣,终身不会再另仕。”
“哈,哈!”
朱由崧干笑了两声,然后上了车,在车夫吃力地蹬行下,他渐失在人群之中。
就象任何一个路人一般。
“老大人,进去吧。”看到父亲望着那辆车发呆,夏完淳催促道,他对这个只知道在女人身上施展能力的福王,没有任何兴趣。
“想来福王再也不会出现吧,听闻……俞济民要将他迁往大员安置。”
“大员?”
“嗯,福王可与陛下不同,陛下是看透了,福王未必看透。俞济民又不想背上赵光义那样的骂名,只能让他远离那些蛀虫了。”
说到这夏允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若是陛下未至,俞济民安置福王的消息必然会激起那些蛀虫的反弹,或许那些蛀虫会玩出挟福王再起事的勾当。但陛下到了金陵,那些蛀虫第一个选择仍然是陛下,毕竟若是光复大明,最名正言顺的,还是陛下。”
“这样一来,陛下岂不……岂不危险?”
“坤兴公主听闻出家了。”夏允彝轻轻叹了道:“听闻拜在癸泉子道长门下,与宋思乙等为师姐妹。”
“可是报纸上说她也随着陛下来到金陵……啊,竟然,竟然……俞济民好大的胆子!”
“俞济民胆子不大,便不会有今天了,他若不是贪花好色,也不会有当初秦淮河畔第一风流人的绰号……不过,比起福王,俞济民算是自律至极,除了真心喜欢他的,总不见他滥情。”
夏完淳有些愣,他记得坤兴公主的模样,没有想到,为了自己与俞国振的感情,坤兴竟然“出家”了。
既是如此,难怪俞国振与崇祯相互信任。
夏完淳终究还是不够了解俞国振,即使没有坤兴,俞国振也会信任崇祯,或者说,他会信任自己十年来对崇祯的“洗脑”。
见到夏家父子,崇祯非常开心,将随他一起来的沈犹龙等人召来,又让人准备酒宴,定要留下夏家父子吃饭。寒喧已毕之后,他看着夏完淳道:“小夏先生……”
“臣惶恐,陛下直呼臣名即可。”
崇祯呵呵笑道:“如今没有什么君臣,便是俞济民登基称帝,也没有什么君臣了。”
这句话含有深意,夏允彝讶然,见众人都很惊奇,崇祯捋着须:“俞济民以为,秦政之前无皇帝,夏启之前无君王,尧舜虽被称为千古明君,却并未称王。故此,如今他传承皇帝名号并世袭之,但也只是得一个名号罢了……”
“此话怎讲?”夏允彝震惊地道。
崇祯没有再说下去,事实上,崇祯自己也不太理解俞国振的计划。俞国振言下之意,他的子孙虽然传承皇帝这个称号,却未必会永远拥有如今皇帝的大权——这让崇祯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若没有了大权,岂不是就是傀儡?就象他现在一样,俞国振见他还是尊称他为陛下,但他却一点权力都没有,就连自己家的生计,都得靠着自己的双手去赚取。
想到这,他顾左右而言它:“完淳,你如今还年轻,我记得你才是二十二吧?有什么打算,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时,便是吾儿,也已经进入了耽罗研究院当一个弟子,好为将来的华夏出一份力,你呢?”
这次崇祯本人来到金陵,他的长子慈烺却未曾来,夏完淳心中本来有些奇怪的,现在听得崇祯如此说,这才明白:“太子进了耽罗研究院?”
“是啊,这还是我托了俞济民的人情,否则那小子的学识,根本不够资格进研究院。现在他在研究院,也只是一个实习生,能不能呆住来还难说。他对着海洋气候变化极感兴趣,每曰都在做气候观测,测温度,量降水……真是从早到晚不亦乐乎!”
“太子怎么会对这天象感兴趣?”夏允彝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