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给我看看。”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又在飘着鹅毛一样的雪片,可是富美尔公爵府的房间里却还灯火通明。
富美尔公爵这几天一直忙于举办宴会一事,他要郑重的向那些大贵族们介绍自己的女儿,于是精神矍铄,丝毫不会困倦似的。
这本应是公爵夫人的活计,可是富美尔公爵压根儿不打算把这件事交给玛丽特手中。甚至对于玛丽特他是带着一丝恨意的,这一切的悲剧难道不是源自于她二十多年前的狭隘与嫉妒吗?
“这就是你们准备的晚宴清单吗?我之前说的话你们是当做耳旁风吗?”公爵十分不满,“这么穷酸的菜单是什么?乐队呢?是打算让宾客们都尴尬着站在原地吗?”
“可是主人,现在正打仗……很难找到乐队了。”侍从大着胆子说。“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好几天,不是逃难去了,就是在打仗的时候受伤了……”
“舞姬呢?至少安排一两个舞姬!”富美尔公爵愤怒的说,“西街那些舞娘呢?不是也有几个不错的舞娘吗?!”
侍从顿了顿,随后说,“西街那些舞娘也大多逃难去了,更何况……西街的雀屋现在闭门谢客,我们之前联系过雀屋的妈妈,但是那位妈妈说她的姑娘们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人,上不了那么大的排场。”
富美尔记得雀屋的那个老太太,甚至他还记得在曾经,那个管事妈妈在教皇厅对他的质问和诘难。不知怎么回事他多少有些警惕,那是一种多年来混迹于贵族与权力之间的潜移默化的意识。
他挥挥手,只对侍从说了“再找”二字,那个管事妈妈似乎对他有所敌意,不见也罢。
房间再度回归安静,只有壁炉中的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屋里温暖得很,丝毫不会受到外面暴雪的影响似的。
佩萨罗·富美尔默念了女神主的赞颂文——曾经他是不屑于此的,可是曲拂儿的失而复得让他不得不相信,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女神主在护佑着他。
他和茉莉的女儿回来了,那个一直失散在外的孩子,回到他的庇佑之下。他是如此受到神的眷顾,那么……富美尔公爵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心想,自己又还有什么不能实现的愿望呢?
贝尔戈里已经死了,这个国家变得如此动荡不堪,五大贵族之中唯一能与他抗衡的人已经不在了,其他大贵族选择了富美尔而非切萨雷·洛伦佐。而教廷那些掌权的主教们,如同维克所判断的那样,他们难道能离开大贵族的扶持吗?
不过是彼此互相寻找靠山罢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乘客。
所以,他能够期待更多吗?
佩萨罗心想。
切萨雷·洛伦佐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他到是惊讶于他手刃了自己父亲的“壮举”,据潜伏在教皇厅的眼线说,好像是教皇私下处理了一个切萨雷的情妇。就此而言富美尔到也是有些同情起来切萨雷的遭遇——和曾经的他有些相似,然而,也只不过是停留在“同情”这一点罢了。
内战,看起来是代表着小贵族与国民的利益,可是这个国家百分之八十的税收财政土地都掌握在大贵族与教廷手中,切萨雷·洛伦佐在做一个无利可图的买卖。富美尔公爵心想,切萨雷纵然勇气可嘉,可是太年轻了,他懂什么呢?
龙族人是狡猾而没有丝毫道义可言的。
龙族的女王被贝尔戈里四世扣在艾利玛皇城当成人质,那么龙族人立刻就由龙戈尔坐在暗语城利刃宫的皇座上——切萨雷真的以为有了和龙族女王的婚姻就可以控制卡斯法尼亚大陆北部了吗?太天真了,龙戈尔的腿还是因为和艾利玛人的战争而就此致残的。
有些仇恨是刻在艾利玛人骨血里的,就如同龙族人对艾利玛人也依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一样。
红蝎团在新首领的带领下已经进了艾利玛大城,内战也许马上就要结束了,富美尔公爵心想,毕竟他还是爱着这个国家的——
对于切萨雷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他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半夜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白天还好,白天有那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至少他可以因为种种而分心,盘踞在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会因此咆哮作祟。
可是到了深夜,他便被那一股恐惧扼住喉咙,喘息不来。
他问自己的父亲曲拂儿在哪儿的时候,对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好似破洞的风箱一般。种种迹象都告诉他曲拂儿也许已经不在世了,可是他没有看见尸体,总也还会代表着希望会存在的。
爱情是一种多么虚幻又误人子弟的东西,切萨雷苦笑着想,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用各种理由去讨伐这个国家的所有不公,却唯独不能以爱之名。
那仿佛是最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尤其从他那样一个骁勇善战的骑士团团长口中提及,会被众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