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纵然玄吾等人有罪,可罪不致死,望大人明辨。”
申道儒拱手,不急不慢地负手立在一边。
他说的情真意切,有的人听懂了,不断点头表示赞同,有的没有听懂,可却被他的态度和情绪所感染。
“别人的是佛法,你的是魔障,快闭嘴吧,不然等你死了,佛祖都要拉着你打一顿。”杜九言冷笑着道。
玄吾抿着唇,不敢再说。
不是佛祖要打他,是杜九言想动手。
“申先生的结案陈情说的极好,您的执业能力,相当了得,不亏是燕京讼行的会长。”杜九言负手走了一圈,停下来看着他,“不过您漏了一点。”
“国立国法的目的是什么?”杜九言道:“是维护社会秩序、是保护私人财产是引导正确的价值取向!”
“前二者,您再三强调,第三点您为何不提?”
“何为价值取向?讼师,有讼师的职业价值取向。就如燕京讼行所坚持的,以保护请讼人利益权益为重的取向,这没有错,这是您的职业取向,您对自己对整个燕京的要求,无人能够诟病。”
“可,在价值取向中,宗教取向被单独归列,这正是表明了,宗教肩负了传播引导的重要责任。他们弘扬佛法,劝世人以善为本,劝世人以宽容平和的心态,面对这世间所有的磨难。”
“如此之重的地位,让玄吾受到了人们无条件的信服,尊重,敬爱。”
“可他却并没有做到他本应该做的,弘扬佛法,引导信徒们正确的取向,而是利用这些便利,做出了丧心病狂的事。”杜九言道:“这种恶,甚至高于他盗墓、杀人、破戒的恶!”
“这种恶,加上他的职业,就具备了传播的能力。他就像是一颗恶的种子,立在风中,随风去,带着他扭曲的价值取向,已经伤害了无数人,若不阻止,也即将会伤害更多的人。”
“所以,无论从玄吾等人真正犯下的罪行考量,抑或从他的职业取向考量,这样的人,决不能留!”
杜九言说完,冲着钱羽行礼道:“请大人量刑,钟山寺中所有匪徒,不论首从一律斩立决!
“杜九言,”申道儒道:“你所说的取向,依旧是大多人的价值。既然是大多数人,那么就一定存在小部分,这小部分也存在于这世间……”
他没有说完,已被杜九言打断,“申先生,已经结案陈情了,你我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你要是觉得不够,稍后我们可以单独再讨论。”
“最后,我再和说您一句。”
“在您维护自己价值的同时,却助长了另外一个职业扭曲的取向,您维护了玄吾作为一个僧人的价值的同时,这也恰恰在贬低了您,作为一个讼师的真正价值。”
“律法对您和我都宽容,我无法要求您高尚,但请求您多点自律!”
说完,拂袖转身,不再理会申道儒。
申道儒浑身冰冷,什么叫他维护了自己的价值却助长了另外一个扭曲的价值取向!他不需要去关注对方是否扭曲对错,他要关注的,是他自己做的对不对,他只要要求了自己,做到了一个讼师该做的一切,就足够了。
杜九言这算什么,这是高高在上,以神的姿态来要求他?
既维护讼师的道德操守,又不要去触碰大家的道德底线?这不是可能做得到,也没有必要去做。
钱羽听两个人的辩论,听的心头起伏澎湃,他读书多年,律法不敢说倒背如流,可也牢记于心,但就在刚才,他听了杜九言的一番话,却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去深思。
何为正确的价值取向?作为大理寺卿,他的价值取向又是什么?
这很难做得到啊……他看向杜九言,目光中透着欣赏和敬佩,不管他做不做得到,他都得承认,杜九言说的是对的。
你能决定自己的选择,甚至你可以去恶,但你不能去传播影响别人,也无法阻止世人回馈给你的惩罚。
这让他想到了申道儒,想到了此刻的玄吾……
两人在某一方面,作了一样的恶。
钱羽起身,拍了桌子,大声喝道:“玄吾,你身为出家人,却没有拥有出家人的善良,而是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今日,本官依律判刑你以及钟山寺所有僧侣,不论首从,一律斩首!”
“你可服?”
玄吾面色苍白跌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的佛经,一瞬间变成空白,再念不出来。
“来人,将他三人押下去,待本官禀奏圣上后,择日行刑!”
玄吾看着申道儒,喊道:“申道儒,救、就我!”
“你们不能杀老衲,老衲是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