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姿态,居然没有人注意,只顾着看着杜九言,等她说下去。
“顾青山!”杜九言将刘云生画押的三张案件卷宗给他,“贴在八字墙上,每日早中晚请人朗读十遍!”
“是!”顾青山应道。
“你这是欺人太甚!”刘镇道。
“我欺你?”杜九言摇头,道:“刘主,若非你生了一张男人的脸,我都要当你是娇俏女子和我撒娇。”
“第一,你方才要当私怨报仇,我和王爷并未躲闪,由着你报!”
“你不敢,是我们欺负你?”
“第二,我杀刘云生是依照国法,那么你杀我们是依照国法还是族规?”
“你不答,是我们欺你?”
刘镇怒道:“你若不是仗着大周的势,你当我不敢杀你二人?你这就是仗势欺人!”
“我若不是看你是刘主,你当我会和你多说一句话?”杜九言反问道。
刘镇语噎。
“生而为人,自有身份,可这不能选择!你不能因为运气好,成为了刘镇,你的命就比别人尊贵一分。”
“别人的眼睛是用来视物的,你的难道是用来喷火的?所以高贵一点?”
“别人的屁股是用来屙屎的,你的难道是用来吃饭的?所以高贵一点?”
刘镇气的发抖,刘云林开口,杜九言指了指刘镇脖子上的匕首,他一怔,没敢出声。
“刘主!”杜九言拍了拍刘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刘氏的族规很好,但是安南的律法也很周全。”
“有大国才有小家。”
“刘云生是第一个,却绝非最后一个。你若不想让你的族规和国法冲突,在这里倔着没意义,不如交代族人乖巧老实点,不要触犯律法。”
“一旦被查出,绝不绕恕!”
倒吸冷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躲在家里偷看的庶民瞪圆了眼睛,全程不敢置信,仿佛脑子里流动着湍急的水,一遍一遍洗涮着,他们早已根深蒂固的认知。
太过震撼和激猛,让他们除了鼻尖酸胀,眼角滴泪外,做不出多余的反应。
“针对我刘镇?”刘镇看着她又看向李骁,磨牙切齿地道。
“不!”杜九言道,“律法不针对谁,你刘氏、郑氏、梁氏……安南所有人,包括陛下以及他的孩子在内,任何人,只要触犯了律法,一律秉公督办,依法判刑处决!”
“今后,”杜九言指着八字墙,“不管是谁触犯了律法,被判刑。他判刑的口供证词证据,都会在这堵墙上贴着,有疑问的去翻律法,欢迎所有人监督,探讨!”
莫名的,刘镇的怨气少了一些,问道:“你果真能做到公正?”说着,他目光投向远处的巷子口,道,“若郑文海触犯了律法呢?”
“按律,秉公!”
“李饶平呢?”
“按律,秉公!”杜九言道,“所有人。”
她答的话,铿锵有力语气沉稳,听到的人没有人会怀疑可信度,不由自主地信服,相信她所说的秉公,就一定是秉公。
不会带有任何偏颇。
“果然如此?”刘镇问道。
“卷宗贴好了,你若有疑问,请抱着安南律法来对比!”杜九言道。
桂王放开刘镇。
刘镇扫了一眼八字墙,视线又落在尸首分离的刘云生身上。他儿子死了,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怒气冲冲要过来报仇。
却被桂王的身份所摄,又被杜九言一连串的质问堵住了满腔了怒火。她说他师出有名,反问他以什么理由?
他能有什么理由,族规?杜九言根本不是他刘家的人。
国法?杜九言依照国法杀的刘云生,他若说出口,就等于承认了国法,既然承认了国法,那么杜九言杀刘云生就无可指摘。
今天这一战,他刘镇动用五百兵力,却没有敌得过对方夫妻二人。
就算怒火中烧,他也浑身无力。
“父亲,从长计议。”刘云林在他耳边道,“君子报仇,不急于一时。”
现在只能从长计议。杜九言说了,她会按律办事,今天能杀刘云生,明天就能杀郑文海的儿子。
不用细查,谁的手上都有人命。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他似乎忽略了什么,可面对杜九言的咄咄逼人,他一时居然想不起来。
“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安南好。既然话说开了,那就化干戈为玉帛!”李骁适时出现和稀泥,“这样,我做东大家去王城,再请另外两位家主,我们一起喝一杯,畅谈人生聊聊风月,不醉不归如何?”
“没有心情。”刘镇道,“我儿死了,我要给他料理后事。”
他看向杜九言,问道:“我能带我儿回去吗?”
“按照律法,可以!”杜九言公事公办地道。
刘镇气的磨牙,很想动手打一架。可他不得不忍着,咬牙认了杜九言这理。
“带走。”刘镇指使手下去搬运刘云生的尸体,又让弓箭手们撤走。
对比来时气势汹汹,此刻他们离开的背影,满是狼狈。
街道上再次空旷下来。
“桂王,杜先生!”李骁激动不已,目眶微热,低声道,“今日一役,佩服至极。”
杜九言扬眉,视线却落在巷口,郑文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