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身旁喜极而泣的面庞,张平的眼神一阵恍惚,从几何时,自己变成了孤儿,然后独自生活在没有亲人的世界,那时身边的众人再怎么宣嚣,也似与自己无关,但坐在面前的这个老妇人只是一声轻唤,就轻易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本能的鼻子一酸,哽咽道:“奶奶,是孙儿不好,害您受惊了。”
“不,这不怪你,只要你能醒过来就好!”林老太君知道孙子现在身子弱,情绪不宜有较大的变化,便强压下了心中的愁绪。
一旁的唐郁香退的老远,静悄悄的站在角落,心中异常的紧张,生怕此时有人会想起她来,可是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林敬之既然已经清醒了过来,他们二人便迟早有碰面的时候。
这时,站在人群的一个红衣丫环眼珠一转,突然开口道:“二爷,二奶奶这几天衣不解带的伺候您,您能醒过来,可是多亏了二奶奶呢。”
这个丫环的声音又尖又亮,一下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唐郁香的身上,唐郁香见众人都望向了自己,只好暗自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向了床边,不管怎么说,这一切总是要面对的。
林老太君听到声音后便是眉头一皱,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直到余光瞥到床上的孙子只是微露讶色,便重归于平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气归气,她却没有当场发作,眸子内的精光闪了几闪,心中暗自发狠,‘等我孙儿的身体好转了,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唐郁香几乎是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行到了床前,对上床上男子瞧过来的眼神,心头突的一跳,赶紧低下了脑袋,三日前,就是这个男人对着自己说了半句话,然后仰天吐血三升,
“妾身见过相公!”唐郁香边说边施了一个万福。
虽然头脑里早就印有唐郁香娇美的相貌,但见到真人后,张平还是心头一跳,暗自赞道,好一个标致的美人,
只见眼前的少女大约十六七岁,身材窈窕,玲珑有致,白嫩的肌肤犹若白玉凝脂,似是可以掐出水来,修长的眉毛,红润的小嘴,再配上一身艳丽的红色长裙,只晃的人眼花缭乱,并且其隐隐有一股贵气扑面而来,当真是一个妙人儿。
林老太君一直紧盯着孙子的表情,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可见孙子见到孙媳时只是神色一阵恍惚,便清醒了过来,不由的一阵讶异,上次可是这个孙媳将他气的吐出了三升血,这会怎么又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
张平并没有注意到老太君疑惑的神情,本能的想要抬起手虚扶一把,却只是伸了一半,就力有不及,再次垂了下来,开口道:“起来吧。”
见到孙子的动作,直把林老太君给吓了一跳,责怪道:“说一声就行了,干嘛还要这般客气。”
张平轻轻一笑,任由林老太君嗔怪,只是礼貌的对着唐郁香点了点头。
唐郁香见床上的人并没有发火,也没有怪罪,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一抬头,正好迎上了张平投过来的目光,直吓的赶紧将头又深深的垂下,然后抬腿左跨了一步,站在了林老太君的身后,只到此时,她的心神才放松了一半,一股冰凉自后背传来,原来只是片刻,便吓的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先前开口的红衣丫环见屋内平静,并没有引起事端,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失望,当然,这一切她掩饰的很好,身旁的众人并没有发现。
林老太君拉着林敬之的手又闲聊了两句,眉头轻轻一挑,总觉的似是哪里不对劲,然后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对着一众丫环摆了摆手道:“你们且先退下。”
“是!”丫环们各自福了一福,便转身走出了屋门,唐郁香原本也想趁机离开,林老太君却是不给她机会,冷声道:“郁香,你留下!”
身子微微一僵,唐郁香赶紧停下了脚步,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然后似是在踩蚂蚁般,慢腾腾的挪向了床榻。
林老太君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唐郁香的小脸上,似是要把她给看穿一般,小屋内立马静了下来,直到唐郁香离床榻只有一步之遥时,她才一声厉喝,“快点,我与敬之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唐郁香脸色一白,赶紧大步迈到了床榻边,刚刚放下一半的心,此时又提了起来,小手紧紧的捏在一起,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她的心中极度不安。
可是,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林敬之为何在新婚之夜,看到她会猛然一声大呼,然后狂吐鲜血!
林老太君见唐郁香立在了榻边,这才转过头又看向了林敬之,刚刚还板着的冰山脸瞬间融化,如春风拂过扬柳一般,若非是亲眼瞧见,林敬之还真不敢相信这世间有人竟能变脸如此之快。
林老太君先是与林敬之闲聊了几句,才步入正题,虽然她的表情看似随意,但问题出口后,还是吓的唐郁香浑身颤了一颤,“敬之呀,我听下人们说,你与孙媳新婚之夜似是大喊了一声‘原来是你!’,然后便晕了过去,难道你们以前认识?”
自醒来后,林敬之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生怕会连累到唐郁香,最终灵光一闪间,想好了答案,开口道:“奶奶,当时我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但却不是说郁香说的,而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才突然大喝了一声。”
林老太君闻言不为所动,仍是双眼含笑的看着林敬之,意思很简单,要让他将事件从始至终讲个明白。
“奶奶,您也是知道的,前一个月来,我林家托振威镖局压送的货物屡屡被强盗所劫,而振威镖局又迟迟不肯赔偿损失,所以即便是新婚那日,孙儿也是不敢放松府中大事,直到揭开郁香的盖头时,孙儿心中才有了答案!”
林老太君没想到孙子竟会说出这么一个答案,饶是她性子极稳,也是脸色大变,毕竟这是关乎到林府能不能继续生存下去的大事,急切的问道:“快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第三章 生辰八字
林府前一个月让振威镖局压了六次货,但却是没有一次能顺利到达,这件事林敬之生前早就怀疑有诈了,后来抽空在暗中查探了一番,终于在结婚前发现了端倪,所以张平才能脱口而出,
“奶奶,我怀疑这件事八成是振威镖局暗自吞了货,然后谎称被劫!”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们如果真敢如此做,万一传了出去,岂不是自毁前程么?”林老太君一脸的不可置信。
在林府,林敬之虽然还有几个弟弟,但每遇大事,却只和林老太君商议,尤其是核心机密,更是不会让外人听了去,“奶奶,我估计这件事假不了,定是振威镖局暗中做的手脚,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在一个月前无意中见到我咳了血,以为我命不久矣。”
自林敬之的父母双亡后,林府的生意便全部压在了林敬之的肩膀之上,起初林敬之根本不懂得如何做生意,还真吃了几次大亏,不过好在有林老太君在背后指点帮衬,这才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
林老太君是个人精,闻言后眸子一眯,冷声道:“原来如此,我说无缘无故的,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除却林敬之以外,林老太君还有四个孙子,不过这四个孙子都是庶出,只要有嫡子在,他们便没有继承家族财产的资格。
在大乾王朝,有明文规定,合法继随家族财产的只有嫡长子,而若是没有嫡子,才由庶出的子女继承,当然,若是长辈们还健在,该由谁来继承,还是由长辈们说了算。
而之所以庶出的子女身世较低,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只是小妾,在大乾王朝,小妾根本就与货物一般,只要进了夫家的门,就算是夫家将你卖出去,也是合法的。
唐郁香此刻战战兢兢的立于一旁,心肝突突跳个不停,她想不通这二人怎么会当着她的面,将如此机密之事说出来,不过她思维敏捷,眼力颇准,虽然紧张不已,并且只在林府住了三天,但仍然能明白为何振威镖局的人见林敬之吐血之后,便敢如此大胆!
一个风流纨绔,好逸恶劳,两个胆小怕事,难堪大用,还有最小的一个今年只有十岁不到,林府若是没有了林敬之来当顶梁柱,那就算完了。
到那时,林府诺大家业,在他们的眼里看来,怕是直接就变成了无主的糕点,焉有不瓜分之意!
林老太君话音落后,小屋内便沉静了下来,虽然他们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但要想将对手扳倒,并取回自己的利益,却是难上加难,因为那振威镖局的老板,是知洲大人的小舅子!
大乾王朝立国五百余年,辖内有十八个洲,洛城隶属流洲,流洲气候温热,盛产粮食茶叶,不过面积较于其它洲却是要小一些,一共有九座城池,三十来个县衙。
半晌后,林老太君轻声一叹,“罢了,这点小亏我们林家还吃的起,就这么算了吧。”
张平闻言眉头一皱,但终是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读取了林敬之的记忆,知道就算是咽下了这口气,对方也不会善罢干休,但读取记忆归读取记忆,在没有亲眼见到,亲手证实前,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而且现在的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办法。
林老夫人毕竟年龄大了,而且也万不会想到对方的胃口大到想要将整个林府吞下,毕竟林府是豪门旺族,不是谁都敢惦记的,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偏过头,看向了立于身前的唐郁香。
唐郁香一直低着头,恭敬的站在榻边,突觉一道阴冷的光芒罩在身上,直吓的她汗毛乍起,就在这时,林老夫人突然冷声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