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举人平身,坐下。”皇太后闻听林敬之说的句句在理,暗自点头,说罢,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位官员。
那位官员实在是无可辩驳,只能强忍怒气,退后了一步。
“谢皇太后!”躲过一劫的林敬之神经稍微松懈了下来,就突觉后背一凉,已是被冷汗打湿了。
“林举人,哀家想要问一问,你是怎么知道田机郑胜要结党造反的?”
不管是谁,要扯旗造反,都会在暗中筹划进行,而林敬之只是一介商人,又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故此,皇太后才会疑心询问。
这个问题对林敬之来说,要好回答一些,组织好了语言以后,他把林家的镖货如何被田机的小舅子侵吞,自己体弱多病,王蒙又如何受田机指使,前来陷害逼迫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由于林敬之说的是实话,又声情并茂,所以皇太后与皇上听完后都信了几分,但那几个旧东宫大臣中的秦牧,庞羽,还有杜明皆是一心要寻林敬之话中的漏动,自是全部否定。
刚才补了一句,第二个向林敬之发难的官员姓庞名羽,瞧见皇上脸色松动,似乎真的相信了,连忙踏前一步,对着上位一礼,开口说道:“微臣以为,此乃一家之言,绝不可信,不如皇上下旨,将那田机郑胜招回京师,当堂辩驳!”
林敬之闻言一惊,刚待劝阻,就突见皇太后脸色一沉,用力一拍龙座扶手,“荒唐!那田机郑胜掌管着一洲之地的政务与军事,何其忙碌,岂能随意召见?况且这二人是否有谋逆造反,还在未定之间,若是果有此事,他们岂会听命圣旨?到那时,定然会先斩了传旨的太监,然后就扯旗反叛!”
皇太后被气的勃然变色,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庞羽等人连忙曲膝跪了下来,齐声道:“微臣知错,请皇太后息怒。”
林敬之与这些人不属同路,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伏倒在地。
皇上也是温言劝慰,不过皇太后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伸出玉手,指着下方跪倒在地的几个官员,责斥道:“这些就是你宠信的臣子,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哀家看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皇上被说教的俊脸泛红,低头不语。
撒完了气,皇太后只许林敬之一人起来,坐回了椅子上,又道:“照你如此说来,那田机与郑胜会结党造反也就罢了,可云洲,平洲,还有柳洲的形势,你又是如何打探的如此清楚?”
“回皇太后,学子家中是做玉石茶叶生意的,在南方各洲,都开有店铺,这些消息,都是府中下人们打听到的。”
“哦?难不成这些官员要造反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了?”
“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也算的上沸沸扬扬了,尤其是南方洲郡知名的富豪世族,更是大多被那些官员拉拢过!”
闻听此言,皇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如果那些官员要造反,就肯定得提前招收军士,积聚势力,用以应对朝廷的镇压,而不管是招收军士,还是将来与朝廷打仗,没有大量的银子是不行的。
皇太后不说话,御书房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直到此时,林敬之才敢偷偷抬起头,四下里扫了一眼。
第一个看到的,是穿着绣有金龙黄袍的年轻皇上,相貌英俊,高贵威严,唯一不足的是还略显稚嫩,不知为何,看到皇上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性格随和的小王爷朱煦。
第二个看到的就是皇太后了,相貌美艳,光鉴可人,雍容华贵,单从相貌是绝对看不出来实际年龄的,除此之外,其身上长年煅炼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接下来,他看向了先前第一个发难的年轻官员,因为其跪在前方,他只能看到少许侧脸,不过就算如此,还是可以从其脸旁刚硬的轮廓上推测出来,此人性格张狂到了极点,绝对是桀骜不驯之辈。
另一个发难之人跪在左侧,他可以看的更清楚一些,此人脸形稍长,下巴尖尖,一条剑眉直入云霄,也是个恃才傲物之辈。
他刚待再打量另外几人一眼,余光却突然瞧到皇太后看了过来,吓的连忙将头垂下,战战兢兢。
“林举人,你可知道哀家为何会赐你座位?”冷不丁的,从皇太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形势恶化
皇太后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林敬之微微一愣,随即连忙摇头说不知道,他这是第一次与皇太后见面,根本就不了解这个高贵的妇人,自然猜不透其为何会给自己赐座了。
“是因为你的爷爷,林宪章!”说到这里,皇太后脸现缅怀之情,“想当初你爷爷身负皇命巡察灾情,明知老父病危,却不入家门一事,在京城广为流传,被人们争相做为楷模榜样,那时哀家还住在东宫,太皇太后想给你奶奶赐下诰命封号,还问过哀家的意见呢。”
闻言,林敬之连忙又起身跪倒在地,给皇太后磕了一个响头,“学子替爷爷谢过皇太后的关怜之情,祝皇太后仙福永享,寿比南山!”
“平身!”皇太后虚扶了一把,坐在一旁的皇上,与还跪在地上的几个旧东宫大臣,这才明白皇太后为何会对林敬之另眼相看。
“哀家闻听你以十四之龄,就考中了举人,想来学识定然不差,对于南方四洲的形势,你可有应对之法?”皇太后贤淑明德,很少议论朝政,不过由于林家此次递上来的是玉碟,不是奏折,本就归她管辖,这才多问了一些。
林敬之只是一介白衣,原本不想掺和朝政,打算面圣之后,就拨马赶回洛城,但皇上身边这几个人,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连调田机郑胜来京城当堂辩驳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若是他真的推拒不管,怕是还未回到家门口,田机郑胜就已经被逼迫的扯旗造反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刚刚暂代洛城城守之职的张嘉,手底下无兵无将,定然守不住洛城,林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回皇太后,田机郑胜之所以要造反,是因为惧怕钦差大臣南下,抓住他们的把柄,被抄家砍头!所以只要召回了钦差大臣,南方四洲自然就会安然无恙!”林敬之欠身答道。
“笑话,若果真听你的,皇家威严何在!”又有一个官员踏前说道。
原本皇上听林敬之说的有理,已经有意要召回孟子德了,闻言又改变了主意,一击双掌道:“杜爱卿说的极是,朕乃大乾王朝的皇帝,岂有惧怕臣子的道理!”
“皇上,君王的确没有惧怕臣子的道理,但现如今内有北方爆发了大面积的蝗灾,难民流离失所,民心浮动;外有突刺人重新集结兵马,对大乾王朝虎视眈眈;实在是不能再逼反了地方官员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林敬之据理力争。
先前来御书房时,全公公曾给林敬之说了几个人名,其中只有一个姓杜,叫杜明,林敬之说完偷偷瞥了那人一眼。
长相普通,但胸脯挺的蛮高,一看就知道也是个性格张狂之辈。
林敬之虽然说的有道理,但皇太后闻言却只是沉默不语,并未立即表态,她虽然身居后宫,但也知道自北方爆发了大面积的皇灾以后,自己的皇儿为了筹措银两赈灾,吃不香,睡不好。
就在前不久,皇上为了节省银子,甚至打起了减少宫中开销的主意,特意颁布圣旨,让两千多名宫女重返家乡,并裁减了五百余名太监,用御膳,也是从一千多道菜,降为三百多道,宫中妃子,娘娘,公主,以及皇子皇子孙的月例,也都是强制性缩减为以前的三分之一。
儿子发愁,她这个当母后的,瞧在眼中,焉有不心疼之理?
“母后,要不孩儿先让孟爱卿折回来吧!”皇上不笨,待想清楚了地方官员扯旗造反的后果,心中吃惊不小。
蝗灾也好,外患也罢,终只是藓疾小祸,但如果真的把地方大员逼的造反了,其它洲郡再群起呼应,那就有可能是亡国的大祸了。
皇太后毕竟是妇人,而且以前从未参与过朝政大事,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林敬之,开口询问,“林举人,林家世代都有经商,想来对如何赚取银子颇有些想法技巧,现如今国库空虚,急需银两填充,你可有生财之道?”
“这个,林家只是一介小户商人,勉强赚取些银子糊口倒是不难,但要想富国……学子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皇上已经说要召回钦差大臣了,林敬之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必要再多议论国家大事了。
不然说错了,会被怪罪,甚至招来牢狱之灾,而说对了,一旦受到皇上或者皇太后的赏识,就不能顺利的脱身回洛城了。皇帝身边受重用的这几位大臣可是对他没有半点好感,若真的留下,前途堪忧。
林敬之说完,就恭敬的弯腰立在一旁,一时之间,御书房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几人的呼吸声。
“皇太后,皇上,微臣有本启奏。”御书房共有五个年轻大臣,这时又有一人开了口。林敬之闻言瞧了一眼,只见此人面相方正,阔鼻垂耳,身上隐隐散发着一丝正气,比起先前那三个人来,少了丝锋芒,多了份梗直与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