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沛山的隐瞒,陶漾的口述,谢译的知而不答。
她做不到熟视无睹。
全世界都在极力遮盖当年,掩藏过去。
命运的迷雾闪着妖冶的色泽,将她束缚,越拖越重,越沉越深。
手机一震。
祝福解锁,主界面上是他的信息。
简简单单四个字:“还不回家?”
呵,他说家,他可真敢说。
祝福看着那条信息,眸色渐冷,凉意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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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级的星期五,祝福和男同学一起值日。
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祝福想着早点打扫完回去,今天祝振纲来县里办事,顺道能接她走。
另一个人就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祝福,我爷爷可能要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还带着天真,觉得好玩。
是啊。
二年级的孩子哪会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呢。
“哦。”
祝福没在意,她忙着把椅子搬到课桌上,又沉又累。
“真的。”
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话,又加了解释:“他已经一个礼拜都吃不下东西了。”
祝福这才竖起了耳朵,大约是胃口一直都很好,所以她不知道吃不下东西是什么感觉。
但祝振纲说过,人是一定要吃饭的,不论大人小孩。
成功引起了祝福的注意,男同学更活跃了,话匣子开了。
讲了最近他爷爷如何病态的前后剧情,直到两人打扫卫生结束一起走出教室,他还没有停嘴的意思。
祝振纲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祝福加快了步伐。
挥手道别的时候,男同学特意加了一句:“我下周一上学再和你讲,再见。”
祝福点头,面上兴趣缺缺,心里更是没所谓的。
回去的路上,祝振纲难得问起她:“聊什么这么欢。”
“他说,他爷爷可能要死了。”
童言无忌,但也不是这么个说法。
祝振纲皱起眉头教育她:“不可以这么说话,大福。”
祝福把刚才的事重复了一边,不过她尽量精简。
那个男同学语言功底不行,来来回回说的都是重复的信息,到最后只一个重点。
他爷爷躺在床上一周了,食欲不振,滴水未进。
祝振纲闻言,脸色更沉了,他觉得事情并不像两个孩子阐述的轻描淡写。
也就是一瞬间的犹豫,他让祝福带路,两人一起去了那位男同学家。
男同学的父母常年外出务工,家里就只剩下爷爷和孙子。
他们到的时候,老人家已经气息奄奄了。
祝振纲尝试叫了几声名字,他眼神涣散地应,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喊了邻居几个,大家一起把老人送到了县城医院。
后来医生确诊为慢性食物中毒,估计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如果再耽搁一两天,这人就没了。
好在虚惊一场。
祝振纲帮老人家付了医药费,邻居几个看孩子实在可怜,也说会帮忙来病房照顾。
这事就算过去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祝振纲把女儿叫到跟前,很严肃地分析并教育了今天的事件。
关于生命,关于不经意的一句话,关于生老病死的意义。
“不要忽略任何求救信号,那是垂死挣扎的人们最后的告白。”
尽管有时候他们表现得更像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祝福记住了。
很意外的是,她不觉得伤感,也没有因为听到离世和死亡这样的字眼而害怕。
只是将父亲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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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的死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冲动。
一个漫长且循序渐进的历程,但无人问津。
她日益沉默,寡言少语,存在感为零。
身上的伤疤,心里的残缺,缺爱的失落感。
归根结底,并不是她隐藏得有多高明,只是被忽略得太彻底。
那些自诩爱她的人,没有一个伸手救她。
以至于在悲剧酿成后摆出追悔莫及,捶胸塌地的嘴脸。
都显得尤为仓皇可笑。
当死亡降临,我们才会正视悲剧,总是如此。
祝福直视着徐子默,目光坚定且果断,像是对自己说。
“是,我非见他不可。”
迷雾遮目,烽烟四起。
赤脚踩上满地荆棘,腥红染漫了枝干,而她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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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到最后还没吃上羊肉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