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一个疑点。
祝福问:“她被虐待了,身上都是伤。”
“抑郁症患者会有一定程度的自残倾向,后来的诊断报告里确认了这一说法。”
言下之意,她自己伤害了自己。
祝福绝望地摇头,“我不信。”
她们见面的时候,姐姐笑得多开心,面容姣好鲜活,手臂瓷白细腻,她怎么会……
脑海里无预警地冒出一句话:你皮肤真好。
是在服装店的全身镜前,姐姐对她说的。
或许在当时,有些模棱两可的断句已经有了先兆。
是她,粗心大意。
“大福,这就是事实真相,你费尽心力去寻找的真相。”
祝振纲收起了少有的迷惘,换回了精锐的面孔。
如果非要把血淋淋的事实切了看个透彻她才愿意偃旗息鼓,那就让他来做揭开伤疤的手。
“姐姐她……为什么会得忧郁症。”
女孩无力的声音骤然响起,好像是接受了这一说法,从而衍生出忧伤。
祝振纲身形一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拳,仿佛在极力掩盖情绪的跌宕。
“很多原因,或许是学习压力,人际关系,又或许是长时间的无人问津。
她太孤独了,又被动沉静,没人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男人浑厚的嗓音了塞满了颤抖。
祝福没再问下去。
他们都承受着不相上下的悲痛。
在这月朗星稀的夜里,为那个生命中已然逝去再无转圜的融入骨血的人。
回到祝福的两室一厅里,祝振纲四下看了看,还算整洁,但其中不乏紧急遮掩的痕迹。
他无意间问了一句:“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祝福的心咯噔一声,停顿间,祝振纲的视线已经扫过来了。
连忙支支吾吾找补:“当然……一个人。”
他打开冰箱,除了几瓶罐装饮料,没看见新鲜食材,速冻倒不少,瞬间又蹙了眉。
祝福暗自庆幸,还好在搬回来的时候临时抱佛脚,去超市买了些食物来充数。
否则,就露馅了。
祝振纲小坐了片刻,听她讲了些生活上的琐事,就起身离开了。
下楼时,他又提了最开始的话题:“你一个人在外,我始终不放心。”
祝福默了片刻,看着父亲眼中的担忧闪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任性。
眼角的皱纹深浅不一地割据着面容,时光的粗砺感将他整个人摩挲得毛躁且嶙峋。
爸爸真的老了,而她,也该长大了。
“等过完这个年吧,把我手上的工作交接清楚。”
“爸爸你说过的,善始善终,等处理完了,我就离开这里。”
兵行险招,却立竿见影。
得了她的准话,祝振纲这才落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他不再逼她,只是欣慰地拍拍女儿额头,道:“爸爸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不论工作,还是任何。”
似肯定,又似寓意。
叫的网约车到了,停在了不远处的公交站。
祝福送祝振纲上车,在道别的前一秒,借着苍白广告牌的荧光,她直视着父亲的眼。
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她脱口而出。
“您知道了吧,我去过安州监狱的事。”
去完监狱的第二天,父亲破天荒的打来了电话,询问着不相干又无比安全的春运安排。
或许这样还不足以让他安心,隔了没几日,借口公干就来了z市,实实在在见到了她才算。
近乎于完美的叙述将当年种种和盘托出,他口述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事先准备好的标准答案。
越是这样的万无一失,越让她心生疑窦。
祝振纲几不可闻地微怔,很快又掩盖过去。
他正了正神色,是真切的责备。
“那种地方哪里是你一个女孩子能去的,再者伪造证件是违法的,祝福,这件事错全在你。”
祝福认下了。
明知道是一顿批评,仍是一意孤行挑破这层朦胧雾气。
她要真相,他给了。
那他要她离开,她也得照办,不是吗。
祝福找不出纰漏,好像只剩妥协和听从。
还有一个话题,祝振纲和祝福都默契地规避了。
关于谢译。
不说破,就是留了余地。
祝振纲给她时间去处理,而祝福呢,给自己机会挣扎。
她不知道的是。
在某些时刻,挣扎的定义等同或更胜于缠绕。
不论初衷如何,在她出现在墓园的那一天,命运的枷锁已然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无谓的挣扎更快地束紧了彼此互撞的轨道。
他们逃不开的何止是那个沉重的过去,还有彼此丝丝相扣的不明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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