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早上,范寡妇给吴宝财和李喜派来的小二拿冰棍,这几人也是站在门口,就像地下接头似的,神秘兮兮,不发半点声响。
这是一份沉重又浓厚的深情厚意,林满堂感念妻女的良苦用心,也确实认真读了半个月的书。
真的,他发誓真得很用心。
但是半个月后,他就发现读书需要的不仅是聪明才智,还需要耐心和定力。
他坐在位子上,把一篇文章弄懂了,然后反复背,觉得自己应该记下来了。
可等他扔下书本,真的开始背诵时,才发现自己背得磕磕绊绊,没背完。
没办法,只能重新再读,反复地读,加深印象。
背会后,这还不是最难的,难得是女儿出的那些所谓考题。
填空题,根据下一句,填写上一句。
他之前还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背得挺熟,可是等女儿一出题,他整个人就懵掉了,完全想不起上一句。
女儿说,“你背的方法不对,不是让你死记硬背,而是要你联系上下文,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先用白话文给你翻译一遍呢。就是要你根据意思来背。”
所以,他不仅仅要把文言文背会,还要把译文也背一遍。
这任务量就不是几千个字那么简单了,而是上万个字。简直让他崩溃。
媳妇回来,见他把头挠成疯子,拿根冰棍让他冷静一下。
林满堂吃着冰棍,心里不那么燥了,媳妇拍拍他肩膀,“再接再厉吧。我相信你。”
真的,最无情的就是这个女人。每次给他吃一颗甜枣,转脸又重新把他推向深渊。
还美其名曰,都是为了这个家。
每当这个时候,林满堂就想死,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科举这么难,出的题那么变态。
那孔子、孟子都死了多少年了,他们又不是神算子,他们说的话放到现在早就过时了。
还拿些过时的东西来治理这个国家,简直就是迂腐。
他没考科举前,和其他人一样,尊孔子和孟子为二圣,可自打学了他们的书,他觉得他们不是圣人。圣人才不会强人所难。
林晓就是在这时进的屋,还正正好好听到她爹嘀咕的这句话。
林晓顿时哭笑不得,一本正经道,“爹,圣人确实不会强人所难。可帝王会啊。这科举是帝王举办的。不是圣人。”
林满堂濒临崩溃,眼巴巴看着自己女儿,“闺女,你不是个学霸吗?你们这种好学生,考试应该会总结重点吧?你给爹也总结一个呗?”
林晓翻了个白眼,“爹,我之前可是看过那些考题了,他们专挑刁钻的地方出题。反而是浅显的,好记的,精美绝伦的论点,他们不出。你要是有哪句背得不熟,那你就得注意了,说不定去考场,考的就是那句。”
林满堂:“……”
他认命了,真的,科举没有捷径,只能死记硬背。
林晓在边上看着他背,就这么一直到晌午。
李秀琴回来做了饭,一家人吃过饭,李秀琴又带着喜鹊出去了。
枝秀回来了,冲林晓喜滋滋汇报,“他们很喜欢老冰棍。让我明天还给他们送呢。而且是加倍。”
林晓也为她高兴,又问,“你要不要去我大伯家拿凉粉啊。虽然凉粉没有老冰棍凉快,但是那个能扛饿。兴许有人买呢。”
枝秀现在发现赚钱的好处,眼底也是蠢蠢欲动。
林晓想起一事,“对了,你得自己弄调料,我大伯父家不提供。”
枝秀眨了下眼,“调料?”
林晓猜到她家炒菜应该不放调料,想了想,“你要是不会,我来帮你调。很容易的。”
枝秀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太好吧?”
“你也别觉得亏欠我,我正好让你帮忙呢。”她把《中庸》拿出来,“这里面有几张纸被我折了,下面还划了线。你能不能让你哥哥帮我用白话文写一下。我把《说文解字》都翻烂了,也弄不明白这到底啥意思。”
枝秀见她麻烦自己,心里只觉得高兴,“好,我一定帮你问。”
她拿着书,想去林福全家问问。
林晓不放心,“我跟你一块去吧。”
她担心大伯母不同意枝秀拿凉粉。毕竟大吉哥一直不相看,大伯母很有可能会牵连到枝秀头上。
枝秀不知道她的想法,却高兴她能陪自己一块去。两人有说有笑往林福全家去了。
夏天要卖凉粉,二丫白天代替大伯守在老宅那边喂猪,林福全半夜要起来熬凉粉,白天要一天三回去老宅喂猪,像陀螺转个不停。整个夏天,他痛并快乐着。
到了大伯家,大丫和大利在屋里午休,刘翠花和林福全一个刷木桶,一个洗磨具。
林晓带着枝秀,走过来问,“大伯,这是枝秀,她可不可以拿凉粉卖啊?”
林福全看了枝秀的小身板,有些讶异,“她?她能挑得动凉粉吗?”
村里人卖凉粉要么用小推车,要么用板车,两样都没有的人家就只能用肩挑。
林晓一怔,看向枝秀,“你有车吗?”
枝秀愣了下点头,“有,我们家有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