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前辈,齐大夫,你们没事吧。”顾若离端了一边摆着的水喝完,齐戎摇着头,道:“我们没事,有什么事让我们帮忙的吗。”
顾若离四处看了看,道:“你帮我检查一遍伤兵吧,看看我可有漏了什么,今天人太多我们几个有点手忙脚乱。”
齐戎应是。
白徵将伤兵带了进来,将人放在地上,那人一条抱着纱布依旧腿血淋淋的,顾若离号脉看过,拆开看过又清洗上药,对那位白姑娘道:“发烧了,你快将药喂了。”
白世英颔首,将一粒药丸研磨好了喂在那人口中。
正是刚才闵正兴丢弃的那个伤兵。
闵正兴愠怒的道:“要是这会儿又打起来,你来得及治吗。”
顾若离抬头看了一眼闵正兴,笑了笑,道:“都已经好了,这位是最后一位,弄好了就结束了。”
“那又如何,若是再打起来,这样的伤就是拖累。”闵正兴蹙眉道。
顾若离不置可否,道:“他要死了我也不会管,可既然还活着,我就是拖着他走,也得将人带着。”
闵正兴指着地上的伤兵道:“你治了也是白治,他失血太多,创面太大一旦开始发烧,不出三天就会伤口溃烂而死。”
“我知道。”顾若离道:“但是这一次,他运气好一定不会死。”
因为有白家秘药在。
闵正直皱眉忽然就觉得无话可谁,就抽了烟杆坐在门口接着抽烟,齐戎就从外面进来,走过去和顾若离说话,“顾大夫,我都看过一遍,都处理好了,没有遗漏。”
“那就好。”顾若离道:“现在我们就等着,给他们换药照顾好就好了。”
齐戎点着头应是,满声里都是信赖和佩服。
“军医太少。”顾若离看着齐戎,小声道:“你能不能劝劝你师父,不要往前面冲,要是他受伤或者……损失的就不是他一个人的性命了。”
齐戎回头看了一眼闵正兴,点了点头,道:“晚上我劝劝师父。”
顾若离点头,拿被子将伤兵盖住,回头看了一眼蹲在门口的闵正兴,和齐戎道:“你帮我去问问赵将军,接下来怎么走,是暂时在这里扎营,还是立刻就走。”
齐戎应是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道:“赵将军说在这里停一个时辰,希望我们尽快安排好。”
一个时辰,看来额森真的在前面,顾若离蹙眉看着门外一百多的伤兵,她道:“他们要怎么办,寻常遇到这种事都是怎么处理的。”
“寻常能走就跟着,不能就分摊下去大家抬着走,还有运娘草的几辆板车搬空了,也能坐人。”齐戎解释道。
顾若离点头,带着欢颜立刻去看板车,一共有六辆,其他的都装着粮食,她将被子拿来铺好,就开始让腿伤不能行走的人纷纷坐上去。
顾若离在人群里找赵远山,就看到他正骑马朝这边过来,跳下来马来打量了她许久,见她没事就道:“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马上将军帐起了就能走。”顾若离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没受伤吧。”
赵勋摇头。
这里人太多,他们不好说太多,赵勋只交代道:“再往前走八十里我们就会扎营。”
顾若离点头应是,又道:“你给我二十个跑的比较快体力比较好的士兵,我有用。”
赵勋颔首就翻身上马又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孙刃,将军帐收了。”顾若离说着,走到闵正兴面前,道:“闵前辈,我想和您聊一聊。”
闵正兴蹙眉道:“不用聊了,有什么事顾大夫自己做主就好了。”就算她做的不对,反正赵远山最后肯定是无条件护着她的。
顾若离叹了口气,上了马车,一路赶着到半夜他们停下来,依旧没有扎营,顾若离歇了许久夜里负责照看几个伤重的,没有发烧,呼吸平稳,若是能够输血他们恢复会更加快。
事情做完,她召集大家开了个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仔细交代了一遍,大家讨论了一个应对方案出来。
闵正兴也睡不着,远远看着她的身影,齐戎翻身起来坐在师父身边,道:“师父,顾大夫是第一次上战场,许多事都不知道,您别生气,我去和她说说。”
“不必了。”闵正兴摆手道:“她这样自以为是,等吃了亏也就知道了。”
她做法虽和以前不同,但是效率更高,不会有问题的。齐戎动了动嘴,到底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天一亮他们又接着赶路,而那几个重伤的人也醒了过来,虽虚弱但明显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了,齐戎兴奋的和闵正兴道:“师父,都没事了。”
“活了?”闵正兴说完,就见齐戎点着头,他蹙眉道:“一个兵断了腿,还不如死了干脆。”
要是以前齐戎是认同的,可是现在,他的想法早已经改观了。
“县主。”孙刃兴奋的走过来,和顾若离道:“找到额森了。”
顾若离听着一惊,问道:“找到了,离这里远吗,七爷打算怎么做。”
“颜世子和秦大人要回来了,正面迎战。”孙刃道:“额森近两战折损了有两千多人,现在他手中大约还有七八千左右,和我们旗鼓相当。这两年我们一直小打小闹,若这一次正面对上,将会是一场硬仗,您留在这里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顾若离道:“你去问问,是不是就扎营在这里,如果是我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孙刃应是去问赵勋,过了一会儿回来就道:“将军说暂时不要。”
顾若离点头,可还是和白世英忙了起来。
将板车拆开下来,让孙刃搭了个一个简易的床,用车拖着走,夜里他们又走了三十里,忽然就听到了马蹄声和嘶鸣声,就连她的马也开始狂躁不安起来。
“额森来了。”齐戎又紧张又害怕,要知道额森称霸草原十几年,为人凶残还很有将才,他和赵远山对上,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输是赢。
顾若离点着头,喊着孙刃和周修彻,“按我之前说的,将军帐搭起来,还有床板,快!”
孙刃和周修彻带着两个伤的比较轻的伤兵,飞快的将军帐搭起来,欢颜烧水煮刀具,瑞珠煎药,白世英将床铺好,外面的板车一应都放好,他们离主战场约莫五六丈的距离,来回跑一趟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她是不行,但是士兵可以。
“娇娇。”赵勋骑马过来,看着她,顾若离迎过去问道:“怎么了,不是遇到额森了吗。”
她已经听到两边对仗的鼓声了。
“你小心。”他深看她一眼,一夹马腹飞快的走了,顾若离看着他的背影担心不已,额森那么厉害,这一仗怕是伤亡要很重了。
她没有时间儿女情长,洗手静坐在医帐里,静静等着。
齐戎提着药箱进来,道:“顾大夫,今天我帮您。”
“闵前辈呢。”顾若离看着他,齐戎尴尬的道:“师父自己去前面了,不让我去。”
顾若离蹙眉,和他道:“你将闵大夫请来吧,一会儿我们会有人去前面抬伤员,让他来这里帮我们,多一个人我们也能忙的过来。”
齐戎点着头,翻过来药箱跑了出去。
鼓点越来越紧,她听到了有人在阵前喊话,马声嘶鸣着,鼓声骤然停了下来,忽然更加的急骤起来,咚咚咚的敲在耳边,白徵道:“打起来了。”
顾若离点头,掀了帐子对外面二十个士兵道:“你们负责将受伤的人抬回来,不管伤情多重,一律带回来。”
“是!”那人应是,顾若离又道:“记住我昨晚和你们说的话,伤了骨头或者被马踩踏过的,搬运时一定要小心,手脚要轻还要快。”
他们点头应是,二十人分成十队,分散着冲了出去。
战事起了,第一队人抬了伤兵回来,欢颜分辨了伤势,指着左边一间,道:“轻伤,送去左边。”
孙刃和周修彻立刻将人带去左边。
远远的,就看到儿时副担架不断穿梭在战场中,分辨伤情,抬上来奔跑,将伤者待会医帐放下再跑回去。
十个小队,不断跑着,没有人说话,一切都是按照顾若离事先教过的,各司其职,绝不会做多余的事,也不多说一句无用的话。
气氛在燥乱中沉默而兴奋着,顾若离不知道前面的战事如何,因为她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只能通过鼓声来分辨激烈的程度。
齐戎拉着闵正兴回来,就看到两顶帐子外已经有许多伤员,可本来应该哀嚎不断,杂乱不堪的情况没有,受伤初步止了血,就安静的等在一边,不哭不闹,完全没有以前他所经历过无数战争时的场景。
闵正兴惊愕不已,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让一让。”说着话,后面有人嗯抬着担架过来,上面躺着的人血肉模糊,齐戎看着着急,“师父,我们快去,顾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
闵正兴不再多想,跟着齐戎跑了过去。
“顾大夫,这人是胸口被马蹄踩踏了,一直吐血,是不是内脏破裂了。”孙刃喊着顾若离,顾若离手一抖停了下来,看着躺在门口一直吐着血沫的人,脸色一瞬间白了一下。
她走过来号脉,检查了肋骨的情况,蹙眉点头道:“肋骨断了两根。”
“这……”孙刃忽然想到,这人的伤和先帝死时差不多,他忧郁的道:“我抬他去一边等一等吧。”
就算要治,也不能现在,耽误了别人的伤情。
“好。”顾若离没有犹豫,点头又重回到病床前,扶下上面的伤兵,对外头道:“抬进来。”
她不能害怕,不能犹豫,更不能什么人都要救,手术时间太长,她会因为一个人而耽误更多的人……她不再看那个人。
她要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