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天已大亮,沈哲早已不在身边,丫鬟们说她们已经来看过好几次,但夫人睡得太沉了,而将军交代不要打扰夫人休息,这一等,已经日上三竿。
真正的云雨之后,再由下人们收拾床铺,云裳觉得很不好意思,而即便早晨起来脸上已经恢复了,一想到她的初夜竟然顶着昨天那张浮肿通红的脸和沈哲翻云覆雨,云裳就陷入了深深的打击里,但她记得很清楚,相公说,他喜欢自己。
那一整天,下人们就见夫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唉声叹气,连白夫人也是一脸莫名,但有一件事终于明朗了,怎么看都知道,将军大人和夫人昨晚做了什么事。到底是新婚之夜圆房的,还是昨晚圆房的,府里的人并不在乎,可是宫里的太后会在乎,她留在将军府里的人,就迅速把消息送去了长寿宫。
彼时秋老夫人正和珉儿一同陪太后说话,林昭仪孙修容几位也陪坐一侧,消息传来,林嬷嬷在太后身边附耳相告,直叫老太太喜笑颜开。不久后,太后就借口屏退了林昭仪几人,对珉儿道:“那两个家伙,昨晚圆房了,谢天谢地,我总算能少操一分心了。”
祖孙俩退出长寿宫后,珉儿带着祖母逛一逛皇宫里的花园,园中树木眼下已有隐隐绿意在枝头萌芽,冬雪过去,一切都重新开始。
“珉儿,奶奶打算明天就走了。”秋老夫人道。
“明天?”离别在即,纵然满目春色也无法抵消愁绪,珉儿眼眶一红,可这是在外面,她忍耐了。
“不然你天天陪着我吗?傻孩子,你希望整肃宫规,其中一条就是不让妃嫔甚至太后随意在宫中接待外客,你自己当然要以身作则。”秋老夫人说道,“我留在京城不见你也没意思,不如直接回元州去。”
珉儿垂首不语,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想哭,多希望能一直和祖母在一起,在祖母身边,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个弱小的自己。
“皇后娘娘,您可不能低头,在任何人面前,都要高高昂起头来。”秋老夫人温和地说,“看见你好,奶奶就放心了,珉儿,往后要保重身体,一切小心。”
珉儿忍着悲伤,点了点头,伸手握起了祖母的手,这双手带着她蹒跚学步,带着她避世元州,教她写下第一个字,带着她拨动第一根琴弦,珉儿的一切,都是祖母赋予的。
“奶奶要保重,我和皇上回去元州看望您,皇上答应我了,您别说这不合适,如果一个国家的皇帝和皇后都不能做想做的事,百姓们还怎么活?”珉儿到底没忍住,她实在舍不得祖母,含泪抱着老夫人道,“我不想和奶奶分开。”
老夫人知道她这是撒娇,只是含笑安抚:“娘娘,这可是在花园里,要被人看见了。”
珉儿当然知道,可今天之后,祖孙就要分开了,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您一定要保重,长命百岁地等着看珉儿成为真正的皇后,让您很骄傲很骄傲。”
“娘娘也一定要保重身体,纵然国家大意为先,也不能累坏了身体。”
三天来,老夫人提点了孙女那么多大道理,可是到最后分别时,唯有担心孩子的身体。珉儿更是不久前才失去一个孩子,她替白氏带了好些补药进来,宫里什么都有,可她们还是放不下心。
但正如老夫人所担心的,她们光明正大地在园子里话别,难免会被人看见,花园深处,王婕妤带着香薇正躲在树丛后,她们原是来这里剪树枝想带回海棠宫里养,谁知半当中皇后到了,王婕妤怕碍着皇后,只能带着香薇躲起来。于是这温暖的祖孙情,都看在了眼里。
当皇后与祖母离去,王婕妤才和香薇从里头走出来,香薇啧啧不已:“皇后娘娘平日里高高在上,奴婢都不敢多看一眼,没想到在祖母面前,这么娇柔弱小,不知在皇上面前,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呢。”
王婕妤捧着手里的花枝,一把剪刀还在她手上拿着。
香薇看了看她的模样,心里也明白,论容貌自家主子在宫里连名头都排不上,可既然她能被皇帝看中,更生下长子,一定当年也该有过人之处。
香薇轻声道:“听说敬安皇后,是很娇小甜美的人,主子是这样吗?”
王婕妤冷冷地说:“我过去只在厨房打杂,敬安皇后到死,我也没怎么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