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事件中心的当事人,林寒见正木然地看着院中袅袅升起的烟雾, 鼻端是药物的特有气味, 混杂着清苦的香气, 发出源正是院中的药罐子。
项渔舟还抽空朝林寒见这边看过来,礼貌地转达进度:“姑娘莫急,这药马上就煎好了。”
林寒见:“……我不急。”
项渔舟大约是觉得尴尬,又见林寒见没有走开的意思,东拉西扯地找着话题:“这药的味儿是有些苦,但是药性特殊,不好和糖果糕点那些东西混在一起吃,只能委屈姑娘了。”
“噢。”
林寒见撇了撇嘴。
沈弃那家伙才怕喝药,尤其是苦药,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项渔舟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笑:“阁主怕苦些,近些年还是好了很多,不那么抗拒吃药了。”
林寒见不搭这话。
项渔舟飞快地瞄了一眼她的表情,还是照实说出心里话:“诚然,当初姑娘在的时候,阁主才最乖顺听话,每次都按时吃药。”
林寒见提了提嘴角:“项先生用‘乖顺听话’来形容沈弃,想来这些年待遇极好。”
项渔舟被她的话堵了个结结实实,一时间无话可说。
当初还以为阁主带了另一位女子回来,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林姑娘,分明该是阁主找她问罪、为何背叛,结果现在看上去,明显是林姑娘更不想搭理阁主,而阁主却……
想起沈弃手上的伤和近些日子的内耗,项渔舟只能摇头叹息,他纵然想好心办事做个牵桥搭线的红娘,奈何实在嘴笨口拙,稍微试探出林寒见态度决绝,就闭口不谈了。
过了一会儿。
林寒见主动问:“请问先生,我还需要调理多久?”
“这个……不大好说。”
提起这件事,项渔舟就有些汗颜,他作为医者,在医治病人上连病情都说不清楚,实在是失职,“姑娘的病我至今不知道是何种病症,实在忏愧,只能按照最保守的办法先调理姑娘的身体,具体时间还要看姑娘恢复的如何。如果这类药物对姑娘作用不大,中途换药也是有可能的。”
林寒见听着有点不对劲:“你确实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流血晕倒?”
按照沈弃天衣无缝的性子,不告诉项渔舟而完成整个局倒是有可能,问题是,项渔舟这里反应不及的破绽,已然很是明显。
两者互相矛盾,结论就自然而然地被推翻。
“……不知。”
项渔舟表情讪讪,十分惭愧,“枉我行医多年,阅遍医书,无一种可与姑娘的情况相对应。”
林寒见默了片刻,道:“先生既然不知道我是何病症,又是如何医治?”
项渔舟脸色更精彩了,交错着打击与愧疚,特别的无地自容:“并非是我医治好了姑娘,而是在试药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种对姑娘病情大有助益的药物。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也说不上是我医治了你。”
这件事可以称得上是项渔舟。有生以来最丢脸的行医事件。
林寒见的眉心越蹙越深,不禁道:“此事并非是沈阁主对我下毒?”
“怎么可能!”
项渔舟脱口否认,态度莫名地十分坚决——就算阁主素来心思深沉,但当时他那份经由压制却忍不住表露出的担忧绝对不是在演戏。
项渔舟想象不到有人可以将那种情绪、在那种情况下表现的那么真实,亲历者必然不会怀疑沈弃的真心。
林寒见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院外一声平地惊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炸开了。
项渔舟持着扇药炉的小风扇,侧身望过去,眼神茫然。
林寒见已经闪身到他身边来,抬手强硬地将人的肩膀按下来,低声道:“屋子外的结界破了。”
“??”
项渔舟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身边的林寒见,来不及深想,脱口而出,“陆公子这就打过来了?”
陆家和翙阁最近不对付,为了横亘其中的那件事,打起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尤其,沈弃和陆折予现在都在临城,左右都不是在自己的大本营,在外拼杀而非面对翙阁中枢的铜墙铁壁,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林寒见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应该不是陆折予。”
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作风。
可林寒见原本也以为他不会和翙阁硬刚,他做出超出她预料的事也不是一两件了。
林寒见娴熟地放了把小刀在项渔舟的怀里,起身跑开:“我出去看看。”
“您——”
项渔舟被这个简单的动作瞬间拉回了多年前的记忆。
那时候翙阁内还有动荡,姑娘跟在阁主身边,多少次如此当机立断,冲出去之前还会顺便给他这位医修送一把小刀,都是上上珍品,自带灵力加成。
项渔舟感动地摸了摸手中的小刀,抽出来一看:……姑娘离开阁主之后,用的物品质量确实不如以往了。
林寒见走出了院子就看到了十数米开外的交战现场,她院外还有三重结界,没有被波及。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不是陆家的人,心底松了口气。
林寒见打算趁乱混出去。
她就地简单易容,还换了身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压低身形往外跑。看似往打斗中心跑,实则擦边而过,毕竟不能单独游离在外,太过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