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和门卫大叔问好, 会把可回收垃圾分类, 会对很多人说谢谢说抱歉……你对这世界分明是怀有善意的。从客观角度来说,我相信你和杨木的死因有关, 但不相信是你害死的他,从主观角度来说,”霍星叶回头,纤长的眼睫扫过他颊边的皮肤, “我无条件相信你。”
楚珣喉咙滚了滚。
“所以,”霍星叶仰面看他, 柔软的唇一寸一寸舐着他好看的下巴,温软的调子带着点引诱,缓缓道:“你愿意……告诉我吗?”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一眼望进去, 宛如清晨的第一抔泉水, 水波潋滟, 澄澈又干净。
她身上有淡淡的甜,和鼻息一道,顺着江边的夜风,若即若离地拂过,楚珣扣在她腹部的手摩挲好几下, 然后,低头,吻下去……
桥上行人稀少,长灯拉出缱绻的影。
大河上船只喧嚣,觥筹交错在天地之间。
一吻罢。
楚珣徐徐舔着她的唇角,嗓音略哑:“不愿意。”
霍星叶一愣,随即反手抵在他的唇上,“你刚刚亲我就代表要告诉我,”她气鼓鼓道,“亲完不认账和拔屌无情有区别吗?”
“没区别,”楚珣从善如流应下,转而稍稍偏头,咬住她的耳垂,低醇着声线,道,“那我今晚……嗯,不拔试试?”
男人在耳畔的吹气暗示性十足,眸光更是深邃如墨,声线里那股砥砺砂石的暗哑若有若无,听得霍星叶瞬间软了身子……
她把整个人的重量靠在他怀里,挠着他的下巴颇为不满:“拒绝色诱,你快说……”
话音尚未落完,只听见男人轻笑一声,低头,又吻了下来。
好像除了幼儿园,几乎所有学校都有那么一条路,一堵墙,或者一个坡,你任何时候路过,都能看见几对情侣交颈缠绵。
霍星叶以前觉得奇怪,与其在光天化日下扭扭捏捏不能尽兴,为什么不直接去酒店开个房,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上怎么上。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那种隐秘的缠绵,克制的荷尔蒙,以及肺部空气即将殆尽、濒临窒息的脸红心跳……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又何必追问。霍星叶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漫不经心画着线条。
忽至的沉默里,就在霍星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套话,想转移话题时,楚珣搁在她发顶上的下巴微微磨一下,一道叹息发得几不可闻……
“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对植物研究还算有天分,十七岁上大学,就选了这个专业,和杨木分配到一个寝室。”
白t恤黑长裤、笑容阳光,少年在记忆中的影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读书晚,比我大三岁,很温暖,很善良,很会照顾人,我那时候性格内向,不爱和人打交道,说话又冷又硬总是得罪人……久而久之,班上同学不通知我的事情他会告诉我,专业同学不肯组的队他会陪我,给我说盐放多一点可以抑制辣味,给我说柠檬汁可以除油渍……给我说很多很多,维护我,包容我。”
楚珣自出现在霍星叶眼中,便沉稳而无瑕。
可当他说出自己那段青涩,霍星叶拨开他的手,转身反抱住他的腰,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又觉得毫不违和。
“大四毕业,我们联名发在science上的论文被dw研究所看上,就一起出了国。我在dw待了大半年,到零八年五月因故离开时,欠下他一个人情。一零年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找到我,委托我,”楚珣停了几秒,“照顾他的家人。”
霍星叶没有抬头看,也能想象出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神色,出口闷闷的:“你这最多叫还人情,怎么能叫害?”
“还有,”她不解,“既然你是帮杨姨他们,为什么杨林对你敌意那么大?你离开dw是零八年五月吗?五月我在南川,你也在南川,所以你可能是因为我离开的dw?”
楚珣抬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避重就轻地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霍星叶“哦”一声,然后,捧着他微肿的脸,勾起唇角脆生生道:“可是你脸红了。”
“是你眼花,”楚珣面不改色钳住她的手腕,抬眸望一眼江边的钟楼,淡淡道,“快十一点了,回家。”
霍星叶“嗯”一声,甜笑着向他张开双臂:“我不想走,你背我。”
楚珣双手插在裤兜里,摇头:“幼稚,不要。”
霍星叶瘪瘪嘴:“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
“那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吧,”楚珣一边面不改色地说着,一边微微屈了膝,两手分握住她纤细的腕朝自己背上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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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星叶发现,楚珣这人,有时候玩起转移话题讳莫如深一套一套的,有时候,又会把诺言践行得分外彻底。
说“不拔”就“不拔”,以至于她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陪伴她的,只有床下的冬将军,和床头一张孤零零的便签。
——我去医院了,醒了给我打电话,微波炉里有早餐,记得热来吃吃垫垫。
霍星叶冲着句末那个“楚珣”龇牙:“谁要给你打电话了。”
继而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老缺,我要一份杨林电话的监听记录。”
“不可以,”霍阙说,“别问我要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霍星叶问:“为什么?”
霍阙挂了电话,“滴答”,短信进来。
——多吃少问,你家教授和我都不容易。
霍星叶:……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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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珣出了住院部,刚回车上,手机震动便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