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大嫂子一看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却没敢象上回那样出口伤人,毕竟,她打理的产业,也有这商户之女一半儿,真闹僵了,还到哪儿找这样打几百个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差使去!
“大嫂,”李思浅和两人见了礼,先看着姚世子妃说话:“帐差不多理清了,只是有几处出项,得当面问一问枫大嫂子。”
“嗯。”姚世子妃这一声‘嗯’里透着对李思浅的厌恶,从李思浅一进门起,姚世子妃就目光极其不善的斜着她,自从她嫁进来之后,二郎待她们母女就远不如从前,必是她在中间调唆了!
“枫大嫂子,甲字本里记着二月初十从德隆号支了一万三千两银子,说是弥补庆丰号流水不足,庆丰号是收到了这笔银子,可当天又转了六千两到丰隆号,五千两到京西庄子,还有两千两说是还荣源堂旧债,可丰隆号没有收到这六千两银子,京西庄子倒是收到银子了,可当天又转到了荣源堂,没注明用途。”李思浅捻起头一张纸问道。
“荣源堂?我记的是你的嫁妆,不是间药铺吗?”姚世子妃皱眉问道。
枫大嫂子脸色发白,没理姚世子妃的话,意外之极的盯着李思浅,喉咙紧的笑声尖利的刺人:“二奶奶查得可真细,这点子细帐,谁能记得?”
“一共二十四间铺子,今年一文钱盈利没有,倒亏进去一万七千两,这一万三千两不是小数目,若是错了帐……”李思浅低头翻着手里的一叠纸:“再有两处错的,就能翻出利润来了。
枫大嫂子那张脸更白了,猛转头看着姚世子妃咬牙道:“这银子大嫂子知道,二月里大嫂子寻我,说你娘家哥哥想找根百年老山参补一补,这百年老山参那是什么价?大嫂子大约是不知道的!我怕大嫂子不高兴,只能花高价到处搜罗,这银子就是这么用的!”
枫大嫂子的言语铿锵有力,说完,撇着嘴傲然斜睨了李思浅一眼。
李思浅转头看向姚世子妃,姚世子妃用帕子掩着嘴,一脸的痛苦,好一会儿才移开帕子,眼泪汪汪道:“我们孤儿寡妇的,那时候哥哥病的重,照理说一根老山参也不值什么,你大哥在时,何曾把什么百年山参当好东西过?”
李思浅无语的看着她,你就说一句是你拿了就得了,扯这么一通什么意思?噢!对了,一直以来,大约她一提到‘孤儿寡妇’四个字,再扯一句‘你大哥在时’,莲生立刻就溃败了,他大哥是莲生的死穴!
“还有第二桩……”虽然知道一根百年老山参撑破七八个天也用不了一万三千两,李思浅也只好绕过这件,接着问第二桩,一连问了七八件,枫大嫂子几乎件件都能扯出姚世子妃,什么替玉姐儿买了根多难得多难得的紫檀备着打嫁妆啦,什么替姚世子妃往哪间寺里舍了多少多少了,什么给姚世子妃置办生辰礼啦……
李思浅将那叠帐本交给丹桂,默然看着眨眼功夫就病重了的姚世子妃,和浑身上下象撑满钢筋一样昂然挺立的枫大嫂子,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轻轻掸了下衣襟淡然道:“二郎昨儿交待过,阿娘和大哥留下的这些产业,搁他心里重若泰山,他无论如何都要把阿娘和大哥留下的东西保护周全。”
李思浅转向枫大嫂子:“二郎的脾气,枫大嫂子肯定比我还清楚。”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枫大嫂子跟乍了毛的母鸡一样,几乎要跳起来。
李思浅看着她,突然绽放出灿烂笑容:“我虽说不是商家出身,噢,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父亲是两榜进士,我大哥是两榜进士,父子两进士,这还是京城的佳话之一呢。我虽说不是商户出身,可这帐本子啊,生意上的事啊,我七八岁上就能帮外翁拿主意了,我算计别人的时候时常有,被人算计的时候么,还真没有过。”
李思浅说完,也不理会一脸青气,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这警告之意的枫大嫂子,转头看向姚世子妃道:“今年这帐上的事,我还没跟二郎说,是大嫂自己跟二郎说呢,还是我跟二郎说?”
姚世子妃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冲李思浅挥着手,仿佛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李思浅晒笑:“既是这样,丹桂,把你记下的东西留给大嫂,让大嫂自己说给二郎听吧。
丹桂曲膝将那几张纸递上,姚世子妃以手按胸一阵猛咳,她真得好好病一病了。
傍晚,端木莲生从姚世子妃院里回来,脸色铁青。
李思浅拉着他的手坐到炕上,看着他先叹了口气。
“我没事。”端木莲生握了握李思浅的手,勉强扯出丝好象是笑的表情。
我不缺银子,就算没有阿娘留下这些产业,我也不会缺银子,可那是阿娘和大哥留下的东西!”好一会儿,端木莲生声音低沉,象是解释,又象是表白。
“我知道。”李思浅抱住了他的胳膊,“阿娘和大哥留下的东西,咱们都要保护好,莲生,你有我呢!”
第176章 早就布下的局
“是,我有你,”端木莲生答了一句,却又失笑,“你能做什么?”
“能做很多很多事!”李思浅很严肃,“阿娘的嫁妆册子还有吗?”
“嫁妆册子和大哥走那年的帐本子都在,我去南边那年,大哥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大爷府上收着。”
这个大爷是大皇子,这个李思浅知道。
“为什么没交给大嫂收着?”李思浅顺口问一句,端木莲生呆了呆,好半天没答话,是啊,大哥为什么没把这些交给大嫂收着?
姚世子妃院子里这一幕,当天就原原本本几乎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林王妃耳朵里。
张嬷嬷又是惊又是叹:“没想到这位二奶奶娇滴滴的,查帐倒是把好手,枫大奶奶请的那几个帐房先生可是花了大价钱,是正经的积年老帐房!”
那几个帐房先生还是她奉命牵的线,她自然清楚。
“一个个借着她商户出身贬低她,偏到事上又忘了她出身商户。
她掩饰的非常好,一脸的笃定,仿佛她早就料到了,一切都在她预计掌握中。
“她就是查出来又怎么样?这银子可都是她大嫂子用了,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张嬷嬷听的抿着嘴儿笑,“可不是!能怪谁去?枫大奶奶刚刚让人送了一对羊脂玉对瓶过来,也算她懂事,要不是王妃指点她,就她那幅蠢样,能知道事事拉姚氏顶在前头当替罪羊?”
“以后这话别再提起,”林王妃横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急忙点头:“是奴婢大意!这事跟咱们可没半个大钱的相干!王妃前儿说这个脓包儿该捅破了,我还不懂,这会儿可明白了,就是捅破了,又能怎么着?二爷整天横成那样,这一回啊,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林王妃抿着嘴儿笑,“那你可看错了,老二那脾气,什么时候吃过亏、妇把这事当面捅开,那就是没有要吞下的打算。”
林王妃笑的很开心:“今年这帐本不过是个线头,要算帐,光这一本可不成,他只要往前查,抽开了这个线头,那可就热闹了,等他发现他娘的嫁妆被人吞的没剩什么了,他能忍?他无论如何忍不下!看着吧,他必定得要打要杀逼着二房和姚氏归还,等到那时候……”
张嬷嬷听的发呆,林王妃咯咯笑的欢快:“二房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说,吃也吃了,用也用了,怎么还?这事必定得闹到族里,端木家嫡支四房这几十年一直和和睦睦,偏老二媳妇一嫁进来,借着本帐把族里闹成这样,这份挑拨离间的功夫可厉害,要知道,七出里头可有一条多口舌,一旦闹起来,不管她怎么说,老二和二房闹起来,就是因为她,这一条无论如何辩不过去,到时候……”
林王妃眯起眼睛,神情甚是笃定自得:“端木家嫡支四房,长房大老爷不喜欢老二,更厌恶老二这个媳妇,二房不用说了,咱们这一支……”林王妃咯儿咯儿笑了几声:“到时候族里决议一出,长辈做了主,老二再凶悍又能怎么样?他独木难支!这媳妇他宠成这样,真让族里给休了,他岂肯罢休?”
林王妃愉快的笑起来:“不怕他闹,就怕他不闹,这一场事闹下来,这媳妇他休也罢,不休也好,他和他媳妇儿这臭名声可就出去了,有了这样的名声儿,族里能不能容他都是两说,至于别的……他就做梦吧!”
“就是就是!”张嬷嬷听的心驰神摇,没想到这帐里藏着这么大一个局,没想到王妃?严卟嫉恼?么长,怪不得二奶奶进门,王妃这么不急不躁,原来早已布好了局,一切就绪,只等那两口子一步步踩进来,再死进去。这一场事后,靖海王这爵位,可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唉哟哟哟!王妃真真是……老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比智多星还智多星……王妃不说,想死我也想不到这个,唉哟哟,这可不是!只要二爷和二房闹起来,那就是二奶奶话多挑拨,有查帐这事,她说什么也说不过去,族长大老爷又厌恶她,到时候王妃再点个头,不管四房什么意思,长房、二房、三房都点了头,二奶奶也就只好大归喽!怪不得王妃一听二爷怎么怎么宠二奶奶就笑,可不是!宠的越厉害,到时候啊,唉哟哟!王妃可真是神机妙算!”
张嬷嬷不遗余力的奉承,林王妃正笑着,突然想起端木睛的亲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