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有几分懂了宣卿的想法。
回了王府,竺兰竟不知何时醒了,立在厢房门边,见魏赦抱着睡熟的阿宣回来,可算是松了大口气,忙迎了上去,“你们去了哪?”
魏赦笑道:“出去逛了逛,他累了,这会儿睡着了,我把他放回去。”
竺兰不放心,跟在魏赦身后,等将阿宣放回他自个儿的小床里头,竺兰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放下了心,却见魏赦望着阿宣的目光甚是专注。
她一下子有几分怔住。
虽则魏赦一向待阿宣很好,很不错,但这般专注地望着一人,眼中充满了温和和慈爱,竺兰却没见到过,不知为何,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魏赦与她一道回了房,就在间壁,他身上除了热汗,浑身湿黏,先去沐浴梳洗了一番,等彻底料理好自己,竺兰又已躺在帘帷内不动了,她望着帐顶似在出神想着甚么。
魏赦朝她靠了过去,低声道:“兰儿。多谢你。还有,对不起。”
竺兰一阵困惑,随即又看向他,微笑道:“说这些做甚么,魏公子,我真的不后悔的。”
说罢,她又故作轻松地问道:“你们去了夜市吗?”
她不是没瞧见影子送回来的大包零嘴,心中已有猜测。
魏赦并不撒谎,点了下头。
竺兰道:“魏公子,你从来都不带我去。”他一怔,她又似含了几分不满般用瓮声瓮气的口吻道,“我都没有去过。”
魏赦脸上的惊讶之色化成了涓涓温柔,他勾住了她的皓腕,眉目宛若春风,“儿子的醋你也要吃?带你去就是了!”
竺兰的目光却一直停在他身上,平静而幽邃,却仿佛多了什么,透过他,窥见了他内心深处。魏赦的身体僵了一下,挤出几分笑容,“唔,我累了,我们睡吧。”
“嗯。”她平静地收回了目光,侧身向内。
这一晚,再没拿那样的眼神瞧过他。
……
次日一早,隋白约了魏赦出城巡猎。
竺兰早起熬了点清粥,做了几道点心小菜,与阿宣在一方食案上用了早膳。
碰巧那府上的夫人又过来叨扰,竺兰以礼相待,那夫人温和有礼,声音细而柔软,面色微微苍白,看着有几分病态,“我原先不知,原来夫人竟是魏公子的夫人,真是失礼了。”
竺兰含笑应过,转而问起他:“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王府没有女主人,这个作妇人装扮,但举止投足又显出超然地位的女人,她实不知该如何相称。
“我姓柳。”柳清漪含蓄地颔首。
阿宣乖乖巧巧在一旁用着饭后点心,柳清漪来时问了声“夫人好”,随后便一直当没这人似的。竺兰对他使眼色他也不见,于是她只得孤军奋战,“夫人夫家不知怎么称呼。”
柳清漪的面色微变,立时又温和地笑道:“我夫君已辞世数年了……”
竺兰更是觉得奇怪,一人说起离世的丈夫,竟连丝毫的伤心都无,她对此也生不出半分的悯然了。
柳清漪携了竺兰之手,和婉道:“我听说了,魏公子不日便要赴京,魏夫人不如便留宿王府之中,王爷一向宅心仁厚,待朋友之妻更是敬重,若还有什么吃穿上用不惯的,只管说出来。”
竺兰微微皱眉。
她不太明白这位夫人话中之意,听她话里的意思,她似是这王府的女主人。然而魏赦又曾告诉过她,隋白并无妻妾,也似乎没有续弦的打算,她想即便是有,也不会堂而皇之地让这位柳夫人现下便不合礼数地住到府里头来,毕竟是王府,一举一动受州官瞩目,堪为民之表率,不合礼度的事,看起来那位谦谦君子般的王爷并不会做。她真是有几分糊涂了。
“夫人是在府上主持中馈吗?”
竺兰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话一出,柳氏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阿宣似乎也停住了小手,诧异地看向母亲和这个不认得的什么夫人。
柳氏的脸色难堪至极,令竺兰后悔,这必然是戳中了对方的某种痛处。柳清漪盯了竺兰片刻,见她似乎并无恶意,咬住了唇肉,有几分伤心、几分失落地道:“我不是。王爷他待我,一如待夫人你,一向,只是敬重罢了,我哪有先王妃那般好的福分呢。”
听起来此似乎是柳氏的痛心之事,于是竺兰未再追问下去。
片刻后,听说王爷回了,柳氏停了一停,用帕子擦去了眼角的细泪,道了声“抱歉”,便起身朝外走去。
竺兰好奇极了,这是怎么一段复杂而扑朔的关系。
很快魏赦也回了,停在门槛边,看向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过后,挺着鼓鼓的大肚皮晒在凉席上养膘的阿宣,气极反笑:“昨夜里买的东西,一早上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赦:首富也不可能养得起这个败家子儿,不要了!
第72章
“玄陵走神京, 从天南道入京畿道, 沿途敞阔, 州郡毗连而雾列,太子如敢动州府官员的主意第一个查知的必是皇上,所以这一点倒不必太担心, 我想, 既是走大路, 料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劳师动众, 闹得俾众周知。只唯独有一点, 尚需魏公子引起十分的注意。”
隋白拔出了腰间佩剑,剑刃尖点上舆图,落于天南道与京畿道相交之处。
一旁魏赦碰盏轻啜, 脸色轻松, 全无随便的冷静凝重。
“魏公子,我若是太子,必会在此处设伏。天南道转京畿, 此处山势连绵,丘壑纵横,易守难攻, 埋伏山中几不可能查知,况此处不属州郡管辖,因民烟不盛,两地州官争执,陛下二十年前御笔一挥, 收归神京地界,尽管此隘与神京相去百里。若从我之见,魏公子不若除了天南道转入山东道,绕远路,一直走大路入京,避开所有易守难攻的地方。”
魏赦挑唇,“易守难攻的仗我也没输过。”
见隋白还要再说,魏赦拂了拂手,“你不了解朱又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