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是遇上兰儿,魏赦可能真的早就活不下去了吧,他骨子里是个偏执的。
人格分裂什么,我觉得不算。宣卿是世上最好最温柔的男子,但魏赦同样也是,他对兰儿就是最好的!
第76章
从魏赦离开玄陵以后, 竺兰心中便常常怀着不祥的预感, 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 但又无法真的放下。
玄陵郡王便成了她打听魏赦消息的一个渠道,前两日魏赦身边的一个亲信回来报了信,说大当家确实在飞龙径遭遇了埋伏, 但所幸大当家武艺超群, 又吉人天相, 不但最后全身而退, 狠狠地掌了太子朱又征的脸, 后已顺利迈入京畿,直奔皇城。
为了这则消息竺兰的心稍安,但也只是稍安而已, 没过两日, 右眼皮又开始跳得厉害,总觉得魏公子在那边受了什么苦难。偏偏这几日又没亲信回来了,竺兰越想越觉得怕。
阿宣常常搬着小板凳坐在院里长吁短叹的。
从离了江宁以后, 再也不用到书院去上学了,想想虽然轻松,但和小伙伴们分开太久了还是怪想的, 隋白又替她请了新的教习先生,课业冗长无聊,又没有同窗叽叽喳喳在旁喧闹,神童也学不进什么东西了。每每提早把先生留的功课全部完成了以后,未及黄昏, 他就开始搬着小板凳坐在天井里,望着夕阳似在出神,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念有词。
竺兰路过小院,看了儿子几眼,他脸色失落地对她比了个口型,竺兰立马会意,朝儿子点了点头,转身迈出了华庭。
听王府里的下人说,郡王这个时辰常是在寝屋之中,竺兰本觉于礼不合,问了一声,打算退去了,明日挑个好时辰,却听见屋内传来沉闷的若含醉意的低沉嗓音:“进来吧。”
竺兰看向两侧,阉人替她推开了寝屋的门,光线还算是亮堂,但屋中已燃了蜡炬,隋白仰躺在藤椅之上,垂落的右手指上勾了一只酒壶,滴滴答答,晶莹泛红的酒液正沿着壶口往下淌落。
推门的动静惊动了隋白,他睁开了眼,犹如半透明的美玉般的星目露出微微的惺忪之色,瞧了一眼竺兰,清明地唤了一声:“魏夫人。”
竺兰抬步,朝里迈了进去。
这是她头一遭来隋白的屋,在王府寄居了也有数月,但相处下来竺兰便发觉,隋白其人,是真的冷峻而孤独,他常常将自己锁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里,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她从前也不知隋白一人将自己闭在屋中做甚么,今日一见,他竟是在饮酒。
饮酒之后,面庞浮现微微的红色,露出深深的倦意。然而他的举止又彰显着,他眼下十分清醒,显然已不是一次这般酣饮了,这样的状态对他而言是极为熟悉的。
竺兰的心神微微松懈,道明了来意。
隋白拂了拂手,“还无消息。我想魏公子已然入城,进了宫之后,便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了。”
他虽贵为郡王,亦有不少眼线,但要把耳目安插到皇宫,那却是难如登天。
他也只是一个郡王而已。
竺兰定了定神,依旧难掩失落,本想就此告辞,却不经意之间抬起眼,正撞上一幅悬于屋中的美人图,那美人身段婀娜,面若皎月,美得罕见,不知是画工之功还是真有如此之美,竺兰一时困惑。听说他曾有一妻室,那位柳夫人亦曾隐隐约约对她提及过“先王妃”三字,竺兰立马会意。
见她仍然不走,隋白抬起了眸,却见竺兰一双妙目停在壁上所悬的美人图上,顿了一下,他低声道:“他是内子。”
说罢,又自嘲地笑了一声:“也不是,早已和离。”
竺兰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但她发觉如隋白这般的人,竟也会为了一段情而伤心到如此地步,满目落寞和寂寥,将自己锁入一个看不见光的壳子里,脆弱地不肯出来。她忍不住问道:“我可以知道,郡王和王妃的故事吗?”
隋白一定。
有十年了,他从未对旁人提起过。旁人也知道那是他心里不能碰触的痂,自然地不会去问。
而面前这个妇人,是友人之妻,他们夫妇恩爱至此,难舍难离,竟是一个最好的倾诉之人。隋白停了片刻,道:“坐吧。”
竺兰从善如流地坐到了高脚凳上。
屋内弥漫着一股酒液的清香,将原本静静燃着的檀香味都冲淡了不少。
“她是我的妻,鱼氏,我叫她双成。”
民间亦流传神话,在竺兰有限的认知里头,双成是神话里头伴随在西王母驾旁的仙女,极擅吹笙。
似察觉出她的心思,隋白被醇酒沾上了清莹水色的薄唇动了一下,道:“她不善吹笙,但善吹箫。”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苏城,她在明月桥上吹奏了一曲《春风桃李花开夜》,我那时也不过只是个毛头小子罢了,一见就动了心。没过多久,便让人在玄陵打点好了一切,准备了聘礼上门求亲。他们家只是商户,得知我……”隋白垂眸,不知为何声音低了下去,“自然肯了。”
这故事的开头……竺兰顿了顿,认真地听着。
天底下一见钟情的多了去了,玄陵郡王这般的人物,面对美丽的双成仙女,也是无法守住自己的心吧。
竺兰继续听了下去。
“她很爱我。”
隋白的俊脸偏了过去,正对上壁上那幅装裱得一丝不苟的美人图,露出零星的笑意,但很快便湮没无存。
可惜是兰因絮果,本来良缘最后成了怨偶。竺兰又是好奇又是心惊。
“我们琴箫和鸣,彼此将对方视作唯一的知己,如此过了三年。”
说到这儿,他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长长的一阵沉默。
再开口时,声音又哑了几分。
“三年之后,柳氏来了我府上。”
柳氏?那应该便是如今还留在王府里头的柳夫人了。竺兰吃惊不已。
“柳氏……于我有恩。我自幼时,我们两家父辈便是刎颈之交,彼时我年少不知事,十六七岁时,亦如同世间最庸俗不堪的少年对柳氏有过仰慕之心,曾为了她爬上树梢救下险就要被狂风刮落的雏鸟,但因风势太大,我不甚从树上摔落,摔断了腿,也磕坏了头,人事不知。她一个弱女,竟背着我徒步行了数里的路,将我送回府中,她却因淋了雨身上落了寒疾。”
没想到还有这般往事,竺兰愕然。
“柳氏还长我一岁,原本两家虽然一直交好,但却因为年龄之故,本不欲让我们结亲。加上当时我亦不过才十六岁,母亲极力反对柳家让我与柳氏成婚的提议,背着我闹上了柳家去。柳家的伯父大感羞辱,心气也是极高,发誓以后再不提此事,没过多久,他们便带着柳氏离开了玄陵。两年后,我父母因赴京的变故而遭难,家中只剩我与妹妹,我亦想起了亏欠甚多的柳家姊姊,四处着人打听,得知她已嫁给了老家的一个县官。我便送了诸多的金银钱帛去,她亦无回信,当时我虽有些失落,但之后也不再提起此事。”
他拎起酒壶,往口中倒了一口酒,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