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原先根本喝不下什么的,如今倒是捧着杯盏,轻轻抿了一口。
热乎乎的茶水进了唇齿之中,根本品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肚肠中有几分暖意,慢慢地溢到了全身各处,原本已经麻木的双手,也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杏花,你也有两个儿子,当明白我的心思。做娘的,不好说一定不偏疼哪个儿子,可是无论偏疼哪个,自然是盼着他们能平安到老一辈子,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这个我懂的,太后娘娘虽然贵为天子之母,可也和我一般,是寻常母亲。”
“是了……如今,我只怕,只怕……”皇太后声音有一丝哽咽:“只怕明明有两个儿子,从此后却再也没什么指望了!皇上如今变了性子,根本是拦着我,不让我见到凝儿。可怜凝儿如今,性命都要难保啊!”
话说到这里,萧杏花一直不知道如何搭腔了。
毕竟她萧杏花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保不住涵阳王的命——再说了,她也没有要拿自己的命换涵阳王命的意思。
皇太后却也没有要萧杏花搭腔,颤声道:“我如今,也不盼着能保住他性命,只盼着能见到他一面,再和我那小儿子说说话,只是连这个,怕倒是不可能了!”
年迈的妇人,身份高贵,却拖着哭腔说出这话,让萧杏花心里又平添了几分难受。
“我也知道,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所以我认命了。只是我这里有个东西,是他自小贴身带的,是能保佑他一生平安的,如今却不巧落在我这里。”
皇太后殷切地望着萧杏花:“可否请夫人,想法把这个代为交给凝儿?”
“这……”
萧杏花略一犹豫。
她心知,若是涵阳王真定罪,自己帮着皇太后给涵阳王传递物件,若是被皇帝知道了,怕是也会受到牵累。
“夫人放心,这个物件,只是个护身玉佩罢了,别无它意,我只是想把这个物件交到凝儿手中,好歹也是我这当母亲的尽一份心。若是……若是夫人实在为难,那,那就当我没来吧!”
太后娘娘低下头,失望地这么说道。
萧杏花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长叹了口气。
“太后娘娘,将心比心,我们都是当母亲的,我知你此时的煎熬,你也必知我此刻的为难。其他的,我实在帮不上,只是这个物件,我便是想尽法子,也会将它送到涵阳王手中的。”
太后听得此言,一时真是喜出望外,激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杏花,你,你……帮我这忙,我一辈子承你的情。”
送走了皇太后的萧杏花,捧着那块玉佩,不免心生无奈。
眼前玉佩显然是个好物件,流光溢彩的,放在手心沁凉润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只是这小小一块玉佩,握在她手里却是千金之重。
她知道自己一时鲁莽,揽下了不该招惹的事,可是当皇太后含着泪眼望向她的时候,她却根本没法拒绝。
捏着这块玉佩,回到福运居,这边儿媳妇女儿正等着,见她回来,忙迎上来。
“太后娘娘说了什么?”
萧杏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摊开手心:“太后娘娘想必知道咱们的难处,多的也没说,只是把这个给我,说是希望我能交给涵阳王殿下。”
这个?
秀梅和佩珩都看过去,却见只是一块小小的玉佩,虽然材质色泽水头都是上上等的,可是上面连个字都不曾有,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已经答应了。”萧杏花道。
秀梅默了片刻,点头道:“往日太后娘娘对咱们不薄,如今她有难处,也没求其他,只是帮着送块玉佩,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佩珩从旁,盯着那块玉佩,不言语。
萧杏花其实心里有些沮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绣墩子上:“只是这玉佩,我们该怎么送到涵阳王手里,这是个麻烦!”
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皇上察觉了。
萧战庭在这一日终于是从燕京城外出发了,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遥远的地方。
萧杏花将那块玉佩藏起来,带着媳妇女儿,站在家里高高的塔楼上往外看,能看到遥远燕京城外,皑皑白雪上,犹如一串蚂蚁般往前蠕动的大军。
当她这么看着的时候,忽然就想起许多年前,她望着萧战庭离开的情境。
何曾想过,一别便是十几年。
这一次呢?
萧杏花心头忽然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不过她还是很快挥去了这别样滋味,强迫自己去想,那个玉佩,她该如何帮着皇太后交到涵阳王手上。
于是接下来几日,她每每派人去打探下外面的消息。
可是消息一出又一出地传来,没一个好消息。
原来涵阳王被囚禁在宗府之中,虽没有招供,可是却不知怎么出来几个旁证的,再加上当初那个逃跑刺客的供词,皇上是怎么也不相信涵阳王的。
只是皇后几次哭诉,甚至以绝食相逼,最后没办法,这件事只能是不了了之。
到底是什么人刺杀皇上,这件事也不必细查了,含糊过去。至于涵阳王呢,削去爵位,没收了封地,将他发配到南方边远之地,专人看守,终身不得再回燕京城。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杏花自然免不了有些替这涵阳王难受。其实未必多大交情,不过人家也尊称她一句嫂夫人,看上去温和有礼的样子,不曾想,这什么都没干,竟沦落到这等地步。
这也让她更加觉得,自己必须完成皇太后的托付了。
和女儿媳妇商量过后,便是皇上那边知道太后来过,也万万不能提起玉佩。玉佩的事,也仅限于娘三个知道,不能让外人,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