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青壮年只好放开赵大宝,走出院子。院子外头,村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看着两名年轻人远远离去。
目光尚未收回来,人群里便传来一道幼童稚嫩的声音,“暮姑娘是谁?”
一位老人看向自己身旁的小孙子,笑着摸摸他的头,“暮姑娘啊,她是县衙仵作暮老的女儿。三岁便跟随暮老出入城中义庄公衙,习得一手验尸的好本事,可谓青出于蓝,能耐不在暮老之下。”
幼童眼睛瞪得大大的,“女子?”
他虽年幼,却也知道,县衙里威风八面的公差都是男子。
“可不是么……女子。”老人笑了笑,一叹,“怕是我大兴唯一的女仵作了。”
“女官差?”幼童稀奇道。
“也并非官差。女子终是不能为官的,暮姑娘未曾在县衙奉职,只是验尸手段颇为高明,知县大人允她随父出入义庄公衙,暮老不在城中之时,若发了案子,便由她看验。”
“好厉害!”幼童眨着大眼,在他眼里,能和官差一样办案子的人都是厉害人物。
“厉害么……唉!”老人叹了口气,笑容淡了淡,“是厉害,可终究是个可怜女子。”
“可怜?”
“可怜哪!生在暮家,是她命不好。”老人转头,远远望向县城的方向,音调悠远,似在讲述一个故事,“我朝啊,仵作乃贱役。与死人打交道的人,整日看验那些枯骨烂肠的,身上沾着死人气,走在街上狗闻见了都要叫两声。贵人们觉得晦气,自不愿为。自古仵作这一行,便是由贱民担当的。暮老虽是县衙仵作,官职在身,却在贱籍。暮姑娘生在暮家,自然也落在贱籍。这倒也罢了,她娘还是个官奴。”
“官奴?”
“可不是?她娘那一族啊,听说原先风光着,在盛京都是世家望族。可惜朝中争斗,十八年前获了罪,族中男子皆被处死,女子发落成官奴。她娘被发来古水县,当时的知县大人瞧中了,欲纳之为妾,府中大夫人不容,她娘也不愿,便求嫁给了暮老。堂堂官家千金,最后嫁了个仵作,唉!也是可怜人。偏天不佑可怜人,她刚嫁人没两年,便因难产去了。”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暮姑娘生下来,她娘便咽了气,算命先生批她命硬,县城里的奶娘都怕被她克着,不肯喂养她。暮老请不着奶娘,又不忍女儿饿死,便来咱们村里买了两只下奶的母羊,又当爹又当娘地把她拉扯成人。因算命先生说她身上煞气重,唯有与死人一起才养得活,暮老便求了知县大人,三岁便将她带在身边出入城里停尸的义庄,将一身验尸的本事都传了她。说来也奇,自打暮老带着女儿去义庄,咱们县里凡是出了案子,没有破不了的!这案子破得多了,知县大人的官声自然就高了,这些年来咱们这儿的知县,没有不升官的!县城里的人都说,这位暮姑娘煞气重,许是阴司判官转世,虽惧她惧得很,倒也敬得很。连知县大人都由着她出入公衙,俨然便是衙门里的女仵作。”
幼童听得入了迷,觉得这故事比娘睡前讲的好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