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欢瞧着他,眸光淡了些许。
“且女子升堂,古来未有!女子行须眉之事,岂非牝鸡司晨,有违纲常?”陈有良再道。
魏卓之合扇点了点脑门,这陈有良,文人风骨,忧国忧民,为官清廉,侍君忠心,只是迂腐无趣了些。
此案的关键已不在凶手是谁上,而在于凶手杀人之后拿走的那封密信。眼下元家之心昭然若揭,帝位之危已在旦夕,他们这些年的心血均在江南,刺史府里有他们太多的布置,绝不容许有机密外泄!眼下找到凶手是找到那封密信的唯一途径,越快查出来损失越小,既然有人有办法,何不一试?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事,陈有良这榆木脑袋此时倒较起真来了。
“陈大人此话有趣!人死那晚,尸是我验的!陈大人怎不言女子验尸有违纲常?验尸之后,寻凶的线索是我查的,我把捕快的事也做了,刺史大人怎不言有违朝纲?”暮青冷哼一声,嘲讽,“我既然把仵作和捕快的事都做了,不妨也把州官的事做一做。”
“你!”陈有良一怒,“暮姑娘,你爹的死本官确实有愧,你若要本官偿命,本官定无二话!但刺史府公堂乃朝廷所设,本官绝不容你一介女子将公堂当做儿戏,乱我朝纲!”
“谁说我要坐刺史府的公堂?刺史府的公堂只有你刺史大人觉得那是朝廷的颜面,于我来说,公堂本应是人间公理之所在!可那儿已经脏了,我爹死在刺史府,你明知元凶是谁,至今无法还他一个公道,要我坐你刺史府的公堂,也不问我嫌不嫌脏!”暮青嘲讽更甚。
“你!你你你……”陈有良气得呼哧呼哧喘气,那削瘦的身板裹着官袍,夜风一吹便要倒。
“我不坐你的刺史椅,不要你的惊堂木!给我一间空屋,两把椅子,天下须眉行不得之事,我行给你看!你这个州官问不出的凶手,我给你问!倒要让你瞧瞧,仵作替不替得了州官之职,女子行不行得了男子之事!”少女一身少年衣,白衣束冠,袍袖厉拂,夜风乍起,刹那惊了海棠林。
阁楼内外,一时无声。
月色在林子枝头隐了又露,院内阴晴几替,终听人出了声。
“可听见了?”步惜欢懒懒瞧了陈有良一眼,声比夜风凉,“去备吧。”
陈有良陡然惊醒,惊望步惜欢一眼,噗通一声跪下,“主上!此事万万不可!今夜堂中过审之人皆刺史府中吏役,凶手虽可能在其中,但府中吏役无辜者多矣!今夜过审,府中吏役多是深明大义,愿为同僚讨一个公道,如何再能让他们被一女子审问?暮姑娘虽有一身验尸的好本事,可她非朝廷吏役,纵然她是,也不过一介仵作。刺史府中吏役,下至八品上至五品,哪一个都比仵作品级高,怎可由仵作来审?若被知晓,恐众人哗怒,人心生隙!”
“那便不叫人知晓。”步惜欢淡淡开口,夜风似又凉了些。
陈有良被这话噎住,半晌道:“暮姑娘要亲自审问府中吏役,如何能不叫人知晓?府中人若问暮姑娘是何人,如何敢审问他们,臣要如何答?”
“那是你的事。”步惜欢懒垂着眸,越发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