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其初是书生,书生不似武将粗人,总讲究些衣冠斯文,昨夜帐中简陋,连个帘子也没有,当众更衣实属无奈,今日便不肯再打赤膊了。
但他也没有像暮青这般,衣衫裹得紧紧的,连丝山风也不肯透进去。
章同瞥了暮青一眼,冷笑:“娘们唧唧!”
暮青头也没抬,声比山风清凉,“话多的才娘们。”
章同会过意来,拧眉跳起来,“你说谁!小爷揍死你!”
“章兄!”韩其初捏捏眉心,头疼地起身劝阻,石大海和刘黑子也起身去挡章同。
乱糟糟一团之时,校场上走来一老兵,远远地便喝骂道:“谁他娘的敢在校场上干架!谁他娘的让你们把军服脱了?都给老子穿起来!”
来人姓熊,生的就跟熊似的,颇为壮实,乃暮青这伍以及临帐十来个伍的陌长,四十来岁,土生土长的西北汉子。
树下,众人纷纷起身,一脸不解。
“陌长,咋不让打赤膊?这江南六月天儿,晒死个人。”石大海憨憨问。
“晒?这江南地,风一点劲儿都没,下场雨都软绵绵的,大中午的出个日头,你们还嫌晒?到了西北,你们就知道啥叫晒!大漠行军,谁要是还敢打赤膊,个把时辰就能脱下层皮来!晒一晌午,人都能晒成干儿!”
老熊说话嗡嗡的,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大兴户籍制度严厉,西北汉子受不了江南气候,江南新军也未见过西北大漠。大漠横戈,烈日杀人,那是说书先生嘴里的话,究竟啥样儿,没人去过。
“可……这儿又不是西北。”
“不是西北也不让打赤膊!西北军没有怕晒的!”老熊一扫众人,目光铁石似的,“大将军有令!将士当形容整肃!你们虽是新军,但也是我西北军的新军!有一日你们也会成为大漠上的狼,成为西北军的一支精军!精军就要有精军的样子,别他娘的跟匪似的!”
众人顿时静了,为那大漠上的狼,为那西北军的精军,心中生了豪情,当下再无人抱怨,众人麻利地穿了军服。
章同眼神颇深地看了老熊一眼,他家中是武将出身,自幼熟读兵书,自知带兵之道。此人不过西北军一介陌长,手下百人,便如此懂得激励士气,调教新兵,可见西北军主帅之能!
老熊也一眼扫过来,铁石般的目光比刚才还沉,“刚才是你们几个要干架?他娘的,本事都用在自己人身上了,嫌老子操练不够狠直说,老子成全你们!你们伍,长足一百圈,举石一百下,练完了再滚去吃饭!”
韩其初顿时露出苦笑,他是文人,伍里就属他体力最差了,这个一百圈,那个一百下,等练完了哪还有饭吃?军营里吃饭跟抢食似的,到时怕是连稀粥都不剩了。
石大海和刘黑子都挠了挠头,章同看了韩其初一眼,眸中有些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