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钰绞着帕子,回身问暮青:“敢问都督,我六哥何时能醒?”
“说不好,要看今夜。今夜我不走,留瑾王爷和老提点大人在此随时候诊就可以了,人多了无用。”暮青道,诊脉开方她不擅长,留下来只是因为担心元修。
“本宫今夜也不回宫,就歇在东暖阁了。”元敏看了暮青一眼,没再多言,只吩咐道。
华郡主听了,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忧道:“太皇太后凤体要紧,今夜已是够折腾的了,侯府里有瑾王和御医在,您还是回宫歇着吧。若不放心就留个宫人,有事随时进宫通传。”
“修儿伤在本宫宫里,本宫自然要亲眼看着他从鬼门关里回来,不然,你这当娘的心里定要恨毒了本宫。”元敏虽淡,看华郡主的眼神却饱含深意。
华郡主忙起身要回话,元敏已由宫女扶着转身走了。
门开雪扑面,忽闻更声传来。
三更了……
才三更。
元敏望着门外的大雪,记起听了御医的回禀从上西间里过来时,更声刚敲过——修儿拔刀补心,她觉得那般漫长,漫长得让她想起九儿去时,她在宫里坐着,不知天明天黑。今夜,她原以为从这暖阁里出去时,天色定要大亮了,没想到竟只是过了一个时辰……
元敏转头望了眼里屋,暮青开了半扇窗子,正负手窗前,雪花如絮,沾在少年的眉峰鬓间,那孤清之姿胜了窗外寒梅。她深深望了暮青一眼,便出了暖阁。
这一夜注定漫长,步惜欢来西暖阁里看过元修后便歇在了侯府的客房里。巫瑾回来时已不见狼狈,清爽干净得又像是世外之人,暮青却眼尖地看见他为元修把脉开方时指尖发红,显然是沐浴时用力搓洗所致。
华郡主和元钰执意守在元修跟前儿,暮青便去了外屋,赵良义和王卫海等人来探望过元修,但暮青不允许他们久待,一些亲兵只在窗外望了眼就走了。宁昭郡主的贴身侍婢也来过,宁昭还未过门,守着闺阁女训不能深夜前来,便将贴身侍婢差遣了过来,陪着华郡主和元钰一起守在元修榻前。来来去去探视的人里,暮青始终未见到元相国,只听见华郡主让元钰出门吩咐婆子去花厅跟他回禀一声,就说刀已取出,让他回相府歇息。
巫瑾和老御医轮换着守在里屋,每半个时辰给元修诊一次脉,到了寅时,桌上的脉案药方堆了十来张,元修果然发热了起来。
医疗环境、器械、技术皆不到位,暮青心知能将手术做成功已是侥幸,缺乏医疗条件,术后并发症是必然的,但她帮不上忙,只能相信巫瑾。
巫瑾为元修施了针,九根金针结成丛针,取经络穴位,调和阴阳,扶正祛邪!暮青只见男子指如粉玉,旋针刺取间见悠然自得,若金树枝头开了粉梅。
老御医屏息凝神,看得眼也不眨,瑾王爷这套梅花金针施针时如行云流水,针到病除,妙手回春!传闻这套金针一共九针,盛京百姓若有小疾求他医治,他只施一针,若病症重些,至多三针便可要人针到病除。据闻他施的针越多就代表患者的病越重,他在盛京这些年,少有动九针之时!今夜九针都动了,想来侯爷这热症是万分凶险!
巫瑾施针的时辰约莫一刻,收针之后为元修诊了诊脉,一个时辰后又施了一次针。随后过了两个时辰,当他再施针时只用了五根金针,当金针减为三根时,元修的热症退了,而外头已近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