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歇会儿吧。”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浮弱,不比用膳前好多少,正因如此,她坐在榻前没动,只是看向他。
男子定凝着她,眸中含着复杂的神色,温柔溺人,却忐忑踌躇,小心翼翼。在她面前,他从来如此忐忑,小心呵护,期许等待,但终究是错了一步,那夜她绝然离去,那背影刻在他心里,蚀骨诛心,几成心魔。他以为她此生都怪了他,再难求一心,终生相伴。未曾想她能寻来,榻前照料,悉心周到。
“青青。”他摩挲着她的手,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不知从何开口,“你……”
“为何瞒着我?”暮青倒先问出了口,她指的是他不能擅动心法,动之必然自伤的事。
自他醒来,她的态度一直很平和,此话问出口时,声音倒有些沉。
“你说呢?”他问。
暮青顿时无话,她不知道,如果他问她罪犯的心理,她会说个清楚明白,若问她他的心思,她便怎么也猜不出,一想心里便一团乱麻。她从未想过,对她来说有比罪案更难解的谜。
步惜欢笑了笑,就知她不懂,若懂那就不是她了。她是这世上最聪慧的女子,也是这世上最笨的女子,可他偏偏爱她的笨,爱那一颗风霜不催的赤子之心。
他望着她,眸深似海,笑里有些苦楚,叹而满足,“心悦卿兮,心为卿兮……你可懂?”
暮青不出声,男子的眼神却似撞进她心里,忽然便觉得被他握着的手似要烧烫起来。
“我知你不懂,儿女情长之事,你从来不懂。我亦知你心如璞玉,不懂儿女情长,却最念旧重情,因此有些事不愿你知道。你心悦我,我心悦你,此谓两情相悦,感激之情要之何用?青青,我亦有我的骄傲,不愿用感激困住一个女子,你可懂?”
暮青望着步惜欢,虽不出声,捧着玉碗的手却忽的收紧。
步惜欢抚着她的手指,心里微苦,他曾想着,若有一日她愿与他相伴,定要她是因他,而非无谓的感激。可如今莫说感激,她不恨他,肯来榻前照顾他一早,他便已经甚是欢喜了。
“青青,你爹的事,我……”
“我不怪你。”不待步惜欢说完,暮青便道。
步惜欢一怔,想起那夜她绝然离去的背影,不由晃神儿。
暮青起身走去桌前将玉碗放了,随后行去了窗边。
如今已是正月末的日子,盛京的雪渐渐少了,窗未开,晨光落在窗台,少女的背影在窗前显出一道孤凉的轮廓,步惜欢半倚在榻,看不见那轮廓,却听得见她的声音。
“我该怪我自己。”她的声音向来如林间清风,此时听来却别有几分低沉,“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那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