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天的是马,我是坐在马车里的人。”
“马驮你上山了?”
“……”
暮青不接话了,不是无话可接,只是觉得辩这些事甚为幼稚,辩了一句已经不像是她的智商会做的事了,再辩下去明早就傻到不能验骨查案了。
她在榻旁坐下,先掠了眼男子的前额,见他额间无汗,这才暗舒一口气,目光一转,瞧见了他手上执着的书。远远看时,她以为是书,到了近处才看出那书上落着的是她的字——那是她的手札。
她看书有写手札的习惯,写的多是心得,亦或是与验尸办案有关的灵感。她在古水县家中时,曾写了满满一书架的法医理论,纠察仵作验尸古法之错处,提写可行之法,想着的是若有一日被他人所阅,兴许世间会少些冤案。当初她离家时未带那些手札,前些时日读医书时想起还有许多没写,便寻了本子接着写了。
步惜欢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才写了半本的手札。
他偷偷摸摸挪到了她的都督府里养伤,还翻了她的书架,阅了她的手札。
暮青不视手札为私物,她本就存着传世的心思,谁看都好,只是不愿步惜欢看,准确地说是不想他此时看——他此时该养伤!
她抬手便要把手札拿回来,步惜欢似有所感,在她手到之前便将那手札放到了枕旁,抬眼看向了她。男子的眸里波澜不兴,半边华帐遮着烛光,目光有些深幽,喜怒难测,只听着声音是淡的,问:“晚膳用得可好?”
暮青一听,不答反问:“你可用晚膳了?”
她这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模样让他有些失笑,笑意到了唇边,那意味却看起来有些气恼。
暮青见了便站起身来,“我去传膳!”
步惜欢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这回是真有些恼了,“刚上来,就不能歇歇?真当自己的腿脚是铁打的,不知疼?”
“你这几日都要在此养伤?”暮青没管腿脚的事,只问道。步惜欢伤得重,说话声音还很虚浮,他这般样子定是不能回宫的,他既然在瑾王府疗伤了三日,今日又来了都督府,想必宫里已经安排好了,她只问问他要在此住几日。
“且住些日子,好些了再回宫。”步惜欢果然如此道。
“那你等等,我去去就来。”暮青说完便下了楼去。
她留了月杀守在阁楼外,将杨氏、韩其初、石大海和刘黑子都叫进了书房,道:“这几日,圣上微服出宫,会歇在都督府,你等需严守此事,不可泄露出去。此为将令,若有口风不严者,军法处置!可听清了?”
步惜欢在都督府里住着,府里的人再少,此事怕也瞒不住。杨氏心细,而步惜欢要养伤,饭食需用清淡的,阁楼外需煎药,里头需熏松木香,这些事儿无论如何也瞒不住杨氏的。若是只告诉杨氏此事,不如将他们都叫到一起明说了,免得日后得知此事,以为她瞒着他们,心生芥蒂。
四人颇感意外,圣上微服出宫,居然歇在都督府,刘黑子和石大海虽不熟政事,也觉得出暮青深得步惜欢的宠信了。韩其初对此却不意外,西北军抚恤银两一案,暮青已得罪了元相国,且她回朝这些日子以来,多半朝臣都被她得罪过,那些朝臣多是元党,她既然与元家势不两立,自然便是心存从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