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重伤,没死,还剩一口气。”月杀道,他进山时正好碰到水师的人,一个小将跟他说的。
姚蕙青看向暮青手里的棋子,有些讶然,自己人已经寻来,她竟还有心思在此下棋。
暮青落子,白子如电,落在棋盘上脆音乍响,闻之如刀剑出鞘,杀气森冷,“传我军令!命魏卓之快马回城请瑾王前来军营,外城守尉如有拦者,杀!”
“传令回营,我平安无事,命大军不必寻我,令军师定策合围大泽山和断崖山,一寸一寸的搜,降者可留,顽抗者,杀!”
“传令附近各田庄,今夜紧锁房门不得外出,看热闹妨碍剿匪者,杀!”
三道杀令一出,屋里悄声一片。
香儿瞄着暮青,满脸惧意,她到刚才还有些迷迷糊糊,总觉得今夜所遇是场梦,世上怎会有女都督?但听见这三道杀令,她才明白,这和小姐年纪相仿的女子是真的女都督,手握生杀大权的一军主帅!
姚蕙青眸中倒无惊意,反倒有些叹然,她自以为自己算得上不同于多数闺阁女儿的奇女子,未曾想世间竟有女子敢从军入朝,行男儿之事,有如此气概。
“刘黑子、石大海和汤良在大泽山和断崖山交界处的山坳里,派人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暮青淡声吩咐,情绪平静,令人闻之却能觉出一股子风雨欲来的压抑。
月杀沉默了一会儿,这女人被惹恼了。
“庄子附近的都被活捉了。”月杀道,今夜伏杀她的人是谁必须查出来,没找到她之前他就知道该如何办事。
“提来庄子里。”暮青道,在那些江湖杀手被一网打尽之前,她不回营,就在此坐镇。
月杀不懂如何劝慰人,知道以暮青的性子来说劝也没用,于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月杀走后,香儿又把房门反锁了,屋里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听见落子之声。
姚蕙青执起一子,落入棋盘,陪着暮青继续对弈。
暮青看着棋局,执子,淡声道:“姚小姐很聪慧。”
窥破她的秘密,又遇上此险,却落子不乱,行棋之风颇顾大局,不计较一子一地之得失,亦不因一时之利而穷追猛打,既有眼光,也有心胸。
姚蕙青笑了笑,等着暮青落子,道:“那都督就该知道,我会保守秘密。”
暮青没说话,落子时下得偏,明明有一地可争,她却偏偏落在了无关紧要之处,杀了一子。
姚蕙青观着棋面,抬眼瞥了香儿一眼,道:“香儿也会保守秘密的,她虽胆子小些,但胆小之人并非全是怯懦之辈,她是个好姑娘,忠心护主。”
香儿看不懂棋,却听得懂话,忙跪下道:“都督在山道上救过我家小姐,后又帮她洗脱了杀郑小姐的嫌疑,您对我家小姐有救命之恩,奴婢绝不会恩将仇报!还请都督饶奴婢一命,奴婢若是死了,我家小姐身边就再没有可信之人了。姚府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可我家小姐在府中过得实是艰难,不然也不会到这庄子里来,马车还在路上断了轮子……奴婢真的不能死,恳请都督饶奴婢一命!”
暮青沉默以对,喜怒难测,半晌,冷不丁地问:“这庄子里还有何人?”
“庄子里住着管事一家四口,一个厨娘和四个粗使的丫鬟小厮。”香儿边回话边留意暮青的神色,此时是深夜,下人们皆已睡了,即便有醒来的,听见庄外的动静,想必也不敢出屋。即是说,知道这秘密的只有她和小姐。
香儿知道如此回话,她和小姐会更险,她却半句谎话也不敢说,答罢便提着心等待。
暮青却没明说处不处置她们主仆的性命,只提醒姚蕙青,“该你了。”
姚蕙青笑着落子。
子落之时,院子里传来咚咚两声,似是有人被扔进了院墙。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被扔了进来,来去数回,听声音足有十几人。当那些声音总算没了时,东厢院门的墙头上多了一人。
血影蹲在墙头,手里把玩着匕首,笑意嗜血。
今夜,意图进出这院子的,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