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欢笑睨了她一眼,自不会让她跪,于是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吧!平日里就数你没规矩,见了太皇太后都不跪,今儿倒要跪朕。你是知道新人最大,成心让朕折寿?”
暮青没回话,腰板一直,当真不跪了。
步惜欢的目光从她身上一转,落到前头跪着的人时,笑容淡了淡,懒洋洋道:“平身吧,今儿是英睿的大喜日子,朕只是来讨杯喜酒,不分君臣,不必拘礼。”
众人谢恩起身,季延偷偷抬眼,见步惜欢牵着神驹过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圣上喜穿红袍,此乃满朝皆知的事,可是今儿连里襟都是红的,简直跟喜袍差不多!这也忒不讲究了,哪有人家成亲,宾客穿着喜袍来新郎倌儿府上喝喜酒的?
到底谁是新郎倌儿?
季延偷偷拽了拽暮青的衣袖,挤眉弄眼地给她使眼色——你不是向来不惧君威?赶紧的,把圣上撵走,免得一会儿拜了堂揭了盖头,你那俩如花似玉的媳妇看上了圣上,真跟人跑了!
暮青全当没看见,步惜欢的心思,没人比她清楚。
步惜欢瞥了眼季延的手,漫不经心,眸底却浸着凉意,看向暮青时目光幽幽的,笑问:“吉时将至,爱卿该去迎新人了。”
暮青看着步惜欢递来的缰绳,拒绝接过来。她并不是真的娶妻,婚事从简,姚萧二人就在都督府里,她骑着马从阁楼到东院去?她看起来像是会做这么滑稽无聊之事的人吗?她根本就没打算骑马,因此也就没有装扮卿卿,可是此刻卿卿被步惜欢牵来,脑门上扎着朵大红绸子绑成的花,好好的关外神驹成了匹滑稽的丑马,这风骚的格调,一看就知道凶手是步惜欢,除了他,卿卿也不会让别人近身。
她知道从她说要娶妻开始,他就泡在醋缸里,可是欺负一匹马算怎么回事儿?
暮青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对于步惜欢的醋意,她实在不知如何安抚,想着他今日应该会在府里留到晚上,而眼下府里的人都在等着她成亲,于是便将心思收起,先办成亲的事。
“微臣身不娇体不贵,几步路无需骑马。”暮青拒绝骑马,挣脱季延的拉扯,先一步往东院儿去了。
东院儿里,帮两个新娘子梳洗打扮的除了杨氏,还有步惜晟的孀妻高氏带来的婆子丫鬟,暮青没请朝中的宾客,唯独请了高氏,这是念在她上回送人参燕窝来的情分上才请的。上回到都督府里探望暮青的人,今日能来的只有高氏。元钰上次来府里时,暮青看出她想去见元谦,派人报知了华郡主,华郡主命人将她严加看管在了相府里,元谦的行踪一日不明,元钰只怕就难出府。而盛远镖局的二镖头和魏卓之还在江南,因此今日只有高氏能来都督府。
院子里停了两顶花轿,姚蕙青和萧芳原本都觉得不必坐花轿,奈何杨氏不知成亲之秘,说两人是圣旨赐了婚的,哪有不坐花轿之理,即便是在都督府里成亲,该走的过场也要走,她领了都督之命操办婚事,不能委屈了两位夫人。
两人无奈,只好由着杨氏安排了。
萧芳喜静,婆子丫鬟们将她打扮好后就退了出去,一群人都聚到了主屋里,暮青来到院外时,屋里欢声笑语不绝。
“哟!新郎倌儿来了!”杨氏出来瞧见暮青,刚说了一句话,抬眼看见了步惜欢,忙出门跪迎圣驾,屋里的人听见圣驾来了,也赶紧出屋跪迎。
“平身吧,今儿不必拘礼。”步惜欢的目光在高氏身上落了落,淡声道。
院子里的人谢恩时,暮青转身看了眼步惜欢,见他眸中略有暖意,心里便跟着暖了些。恒王府里没什么好亲戚,好歹有高氏这个长嫂,能填补一分缺失的亲情。
一分虽然太少,但也好过没有。
“多谢夫人今日过府帮忙。”暮青对高氏颔首致谢,神情语气都多了分和善。
“这些都是女人家的事,能帮上都督的忙,妾身高兴还来不及。”高氏笑道,她夫君刚过世不久,家有新丧,本该避着嫁娶的喜事,免得给人添晦气,可都督府派人到府里相请,杨氏说都督不喜府里进些信不过的人,不打算请外面的婆子进来伺候新娘子,想来想去,在盛京城里也就只有宣武将军府说得上话,于是就命她来请了。杨氏还说,都督是仵作,不惧晦气,前些时日府里还给老夫人出过殡,也算新丧,因此两家有新丧的人来往,也就无需避忌什么了。她一听,也是这理儿,于是便带着丫鬟婆子到府里来帮忙了。
“新娘子都打扮好了,吉时也到了,既然都督来了,那就请新娘子上花轿?”高氏回头看了眼杨氏。
“好!”杨氏笑着应了,扬着帕子在门口高喊一声,“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花轿喽——”
没放鞭炮,也没有吹打喜号声,只听两个屋里一阵儿欢声笑语,穿着喜服盖着盖头的姚萧二人就被各自的丫鬟扶着走出屋来上了花轿。季延和侯天凑在门口,带头闹花轿,暮青没骑马,只步行在前引路,两顶花轿在后面跟着往花厅走去。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别扭,到了花厅拜堂时,两条大红绸子,新郎倌儿一手牵了一端,左右两旁都是新娘子,只不过一个站着,一个坐在轮椅里。
步惜欢高坐上首,端着茶盏低头品茶,听着花厅里的哄闹声和道喜声,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拜堂时也没抬眼。
暮青心里也觉得别扭,但时局所需,实乃无奈,她将步惜欢的神色看在眼里,一屋子的哄闹声全然不在耳中,待礼成之后,姚萧二人被送回东院,都督府的前厅里开了喜宴,备宴之时,暮青把血影唤了过来,在他耳旁吩咐了一番,道:“速办!办好了之后,把东西都送进阁楼外的厢房里,别让你主子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