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心!”
警示之声刚发出来,大殿里生了三事。
殿柱前半拢的华帐后忽然刺出剑光,永寿宫里的隐卫破帐而出,阳光洒在剑尖儿,步惜欢的身上霎时犹如落下点点星辰。
李朝荣挑剑扫出时,神甲军破来殿窗而入,与永寿宫里的隐卫们缠斗在了一起。
元敏在美人榻上一按,那雕枕上的暗屉忽然划开,她抓起龙武卫的兵符,趁乱奔到后殿,殿墙一转,转出道密道口,她闪身进去,殿墙便关上了。
步惜欢依旧在大殿门口,凶险乍生的这一刻,他没动。
殿里忽起微风,有别于剑风的凌厉,亦非神甲军破窗捎入的迅风,这微风起于步惜欢的衣袖。
殿外春风过廊而入,殿内剑风横扫八方,拂起衣袖的风似不受天地间的风所制,方寸之地,生灭由心。昏暗的大殿里剑光忽明忽灭,人影掠如灯影,凤羽下射来的毒针细长青黑,人眼难以辨出,能看见的唯有那两幅舒卷的衣袖,见游龙腾于火烧云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雷霆万钧!
刀剑拼杀之声如雷,衣袂拂动之声如大风刮帐,毒针射到男子的衣袖上时声息不闻,却听见大殿左右两盏梧桐凤灯轰然一响,霎时塌坏,疑似毒针回射所致。
凤灯倒塌时,步惜欢走向殿内,于刀光剑影里缓步而行,不避不停,直入后殿,住步于殿墙前。
殿墙雕着云凤天宫,步惜欢按下凤头,方才凶险忽生时殿内乱成一团,远隔一道大殿,他竟看清了元敏进入密道时按了何处。但如同假安鹤盗取龙武卫兵符时那般,密道开启后,机关便改了,再按下时已是杀招!
步惜欢就立在殿墙前,比离那两盏梧桐凤灯近得多,凤喙里射出的依旧是细长青黑的毒针,步惜欢依旧没有动。
他未动,凤喙却毁了。
殿墙上雕有凤凰九只,他慢悠悠抬手,一个一个地按,身后是刀光剑影,面前是毒针来往,机关错一个毁一个,毁尽之时,殿墙开了。
步惜欢孤身入内,拾阶而下,密道两旁青石铺地,白壁凤灯,灯烛为引,密道渐阔,没多久便看见一间大殿,元敏正襟坐于金碧辉煌的尽处,四面看起来已无去路。
步惜欢在密道口停下,依旧离元敏很远,仿佛嫌弃靠近她,只打量了眼这密殿,道:“倒是华美,怎无出路?枉朕还以为要费些工夫才能见到太皇太后。”
元敏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抬眸望远,意味颇深,“深宫似海,自古进来的就只有一条没有出路的路,那就是只能往深处去,直至走到暗无天日的阎罗殿。”
元敏端坐在金碧辉煌里,仿佛这密殿已是暗无天日的尽处,再往前走,便是阎罗殿了。
“看来,今日是要我先行了。”她笑了笑,看向步惜欢,“我与步氏皇族的恩怨今日终于能有个了结了,既然被你找到了,那便是我输了。愿赌服输,你不是恨了我二十年?那便来取吧。”
步惜欢未动,只淡声道:“还是太皇太后过来吧。”
这话漫不经心的,密殿里的大风骤起时却势若雷霆,元敏猝不及防被那风从凤座上带起,她的手先前便放在凤座扶手上,临起时狠狠一扣,指甲啪地断裂,人被那大风引着扑向步惜欢时,步惜欢的头顶上忽然传来石门滑落之声!那石门设在密道口和密殿的交界处,步惜欢正好站在那里,那石门在眼前落下,眼看着便要将他和元敏隔开,男子衣袖一抬,那千斤重的石门落势一顿,石门下红影一掠,步惜欢起身时,石门已在他身后落下,而元敏落在地上,离他三丈之遥。
步惜欢回头淡淡地看了眼石门,元敏仰头大笑,方才那淡漠生死之态已不复见,看起来有些癫狂畅快。
“你终究还是进来了,我说过这密殿没有出路,石门已落,凭你有大罗神仙之力,也出不去了。”元敏环视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密殿,“这本身我为自己留下的密陵,如今有皇帝陪着,想必在那阎罗殿里也不孤单。”
这一刻,五城巡捕司的一间废旧仓屋里,隐卫带着暮青和元修从密道里出来。城楼被晋王一党占了,谁都不敢靠近,他们在等宫里的圣旨,但与其枯等,不妨尽可能地潜近,暮青知道内外城之间的那条密道并非只有前后两个出口,必定还有别的地方可通,一问之下,果然有!
隐卫带着他们到了五城巡捕司里的仓屋里,这里已是离城楼最近的地方。
城楼就在前方不远,暮青和元修避在窗后,透过结了蛛网的破烂窗纸往外看,隐约可见城楼上一排排被绑着的华家人,身后有乱党执着刀,来回巡视内城的动静。
城墙上泼着两道血迹,应该已经干了,风从城楼上吹来,却隐隐可以闻见些血腥气。
这血腥气不浓,元修却眉峰一压,眸底乍露惊意,忽然纵身而起破窗而出,过官邸,掠长街,直上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