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儿,家仇要报,但你外祖父尚在圣上手中,不可不救,否则你娘在天之灵难安。”华廷文言外之意是此时救人要紧,不必急着去灵堂。
华廷武脸色难看,扫了兄长一眼,怒意皆在眼底。话何必说得这么温和?要不是这孽障,元华两家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这孽障害得外祖父被绑出城,父亲惨死城下,母亲身首异处,嫡妹跌落城楼……难道还要给他好脸色?
华廷文摇了摇头,暗打眼色,逼其忍怒,不可多言。圣上已弃半壁江山而去,江北这半壁江山日后谁主,难道还用多问?修儿戍边十年,深受江北百姓爱戴,又有西北三十万狼师效忠,除了他,无人能坐稳这半壁江山!今日他们为长,明日兴许便是臣,这金殿之上百官面前,有些话已不能说了!难道看修儿这副深沉之态,还看不出他遭此变故,性情已与从前大不相同?
“方才接到军报,元隆帝往南去了,算算时辰,应出城三十余里,离江北水师大营很近了。”元修仿佛没看见两个舅舅之间的眼底官司,他遥望殿外,眸光幽沉,话语缓而凉。
“那还不快派人飞鸽传书西北军驻营,命大军拦住圣驾?我这就率龙武卫出城追赶,前有西北军,后有龙武卫,中有骁骑营,不信拦不住圣驾!”华廷武不顾兄长阻拦,急声献策,大有元修出兵迟缓之意。
元修眉峰压着,似黑云压城,风雨将至,“拦住又能如何?骁骑营敢不顾季延的性命,还是舅舅敢不顾外公的性命?舅舅莫要忘了,西北军的抚恤银两是何人贪去的,又是何人查出来的,元隆帝善于笼络人心,江北水师军中又有一智囊军师,西北军的将士皆是血性儿郎,必定让路放圣驾南去。至于舅舅……”
元修冷笑一声,“只怕舅舅领兵而去,裹尸而还!”
华廷武一惊,这才想起抚恤银一事虽是元相国之意,但华元两家一体,华家自始至终都是知情的,且从中贪了不少好处。
“那、那你有何良策?”
“外公对南下大有用处,性命无忧。元隆帝带着百姓南下,大军走不快,行军时日颇长,我自有长久之计,不劳两位舅舅操劳。眼下大火烧城,百姓惶惶不安,元隆帝及晋王一党在城中的暗桩未必全都撤了,难保不会有乱党趁城中大乱之时生事。两位舅舅不妨率左右龙武卫修固城门,重建官邸,维持城中秩序,早安朝廷大局。”
此言有理,但华廷武仍对元修不肯直言有何良策之事心怀不满,刚要追问,又被兄长暗中压了下来。
“好,你戍边十年,论用兵之策,舅舅们皆不如你,那一切就听你调遣了。”华廷文语气温和,应下之后便抱拳告退,“眼下城中大乱,是该先稳住城中局势,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
华廷文言罢,不由分说便拽着胞弟退出了大殿。
直到二人的身影没入了夜色之中,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元修才将目光收回来,淡淡地看了眼殿内百官,眉宇之间微显疲态,“都去吧!帮衬着龙武卫把城火灭了,各自重建官邸,盛京府及五城巡捕司需安抚好百姓,有事可随时报与宫中。三日一朝,各报重建之事。”
百官纷纷应是,与进殿时的慌乱不同,退出大殿时已然神色安稳了许多。
深夜传召百官,未道一句安抚之言,只叫百官旁听了一番井然有序的部署,便安抚了百官。这行事果断之风,御下善用之能,若是早肯用在朝事上,或许大兴的江山今日已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