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瑾面色微白,连上首都没去,只在帘旁站定,离营帐中央的脏污颇远。
暮青也没去上首,她拖了把椅子往丁安等人面前一丈处一放!
砰!
木彦生就横在丁安前头,那椅子放下来时险些碾着他的手指头,他却没有气力躲避,连看暮青一眼都虚耗颇重,但他还是拼尽力气问道:“你……你是何人?”
暮青往椅子里一坐,脸不红气不喘,“末将是越大将军的亲卫长。”
月杀站在暮青身后,手臂上搭着大氅,眼睛看着暮青,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此刻木彦生等人身上的蛊毒刚刚发作过去,方才巫瑾和暮青在帐外的谈话声犹然在耳,怎么听她的身份都不像是一个小小的亲卫长。况且,亲卫长坐着,大将军站着,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暮青知道木彦生会生疑,但她并不在意,开门见山地道:“蛊毒再发作一回,诸位大人就没救了。听着,我不是来问你们是否想好了的,而是我说,你们听着,听听我猜得对不对。”
暮青说罢,看向一个神甲侍卫,瞥了眼木彦生道:“把他绑起来。”
侍卫得令上前,拎起木彦生就绑去了营帐中央的柱子上。这下子,左相党羽六人都站在了暮青面前。
只听暮青道:“南图国君病重,召三殿下回国,在这等关头,贵国皇后和左相定不会容得此事。恰逢我大兴岭南王怀有异心,三殿下若登大宝,对他大为不利,此中利弊,贵国皇后和左相想必也看得明白。他们双方只要不傻,定会联手谋害殿下,我猜得可对?”
暮青问,却不用木彦生等人答,只是扫了六人一眼,便点头道:“看样子,我猜对了。”
六人一怔。
暮青接着道:“自从大军出了汴都,你们没给岭南亦或南图发过一回密信,这很奇怪。既然你们打算谋害殿下,大军的行进路线及日程难道无需随时密报?就算你方有斥候沿路随探随报,可军中议事的军机,斥候又如何得知?你们难道就不怕神甲军为防敌袭,想出什么应对之策来?从大军出发至今,殿下数次与木大人、丁大人商议军情,可都不见你们事后有密报之举,你们太过沉着冷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得不猜测,你们根本不怕神甲军有何异动,因为你们早有万全之策了,对吗?”
暮青又扫了木彦生等人一眼,依旧不等他们答话就笃定地道:“看样子,我又猜对了。那么,剩下的就好猜了——什么才能算是万全之策?吾皇下旨由神甲军护送殿下回国的第二日,大军就启程了,而你们与朝中或岭南一直没有联络,说明计策是你们早在出国前就定好的。那时你们尚不知我国会命哪路大军、多少人马护送三殿下回国,便敢定袭策,是什么让你们这么有底气?是什么能令我国大军畏惧,置任何兵马于一败涂地?我猜,是蛊毒,对吗?”
蛊毒?!
巫瑾豁然抬头,眸中惊澜乍现。
景子春嘶的一声,面色变幻,眉宇间似有风云暗涌。
更惊的是木彦生等人,但他们震惊的神情却给了暮青答案。
“看来,我还真猜对了。唯有蛊毒不惧任何兵马,哪怕是神甲军,也唯有此计才能让你们有大局已定的底气。”暮青冷笑一声,“那么,不妨让我再顺道猜猜你们会在何时动手,应该是大军进入岭南之后。岭南王在岭南形同土皇帝,四处都是他的眼线,只要神甲军进了岭南,大军的行进路线就逃不过他的耳目。他想何时动手就何时动手,丝毫不必惧怕朝廷,因为殿下一死,我国就难与南图为盟,而南图新帝却是他岭南王的盟友,到时他非但不必惧怕朝廷兴兵南伐,反而能以南图之兵大举反旗,是吗?”
暮青推断至此,已无需再看木彦生等人的神情,只是冷笑道:“真是好一个万全之策!”
木彦生却震惊至极,他死死地盯住暮青,遍布青筋虫态的脸狰狞可怖,“你、你究竟是何人?!”
“越大将军的亲卫长。”暮青还是这句话,说罢便起了身,“殿下,事已审结,这些人要如何处置,听凭殿下之意。”
“好。”巫瑾看着暮青走来,眸光皎若云间月,笑叹道,“早知如此,该早早让你审,也不必虚耗这半夜,叫你不得歇。”
“我若审早了,殿下何以立威?岂有大兴群臣都对殿下以礼相待,贵国臣子却对皇子心怀轻视之理?贼臣不惩,人人都以为殿下好欺辱,日后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木彦生有句话说的对,景家助巫瑾回国,未必没有私心。人不怕有私心,却怕私心膨胀。巫瑾远离故国二十余年,景家也好,云家也罢,与巫瑾并无情分,如若只因利益相关,互为盟友倒也罢了,怕只怕巫瑾根基浅,过于仰仗他们,他们会觉得巫瑾软弱可欺,生出控制他的心思来。巫瑾若登大宝,绝不能是傀儡皇帝,朝中不可再有携天子以令诸侯之臣,否则夺位有何意义?今日立威,为的不是震慑左相党羽,而是杀鸡儆猴,让暗怀心思之辈有所警醒,至少要明白,私心可以有,但不可越界。
“殿下处置了此事之后,还望到末将帐中一坐,末将有军机要事想与殿下相商。”暮青挑了帘子,月杀为她披上大氅,她拢了拢,便出了营帐。
直到山风拂来,景子春才被寒意激醒,待他望去时,暮青已经去得远了。
“殿下……”景子春收回目光,神态惊疑不定。
巫瑾从袖中取出只玉瓶来,递给旁边的神甲侍卫,道:“劳烦这位小将军,取粒药丸出来,给诸位大人服下。”
“殿下客气了。”侍卫抱了抱拳,接过玉瓶便朝木彦生等人走去。
众人面露骇色,不知此药服下之后是生是死。按说,他们的计策已被那亲卫看破,但他们同样对其身份生了疑心,巫瑾不该留他们的性命才是,但若想要他们的命,只需等蛊毒再发作就是了,何必再逼他们服药?莫非一刻都不想再等,现在就想取他们的性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见着侍卫到了跟前儿,倒出的药鲜红似血,丁安当先叫道:“殿下饶命!下官识人不清,择主不明,愿弃暗投明,望望、望殿下饶命!”
“丁大人!难道你就不怕回朝之后连累满门?”左相党羽中,一人问道。
“马大人,难道你就不怕回不去?”接话的是木彦生,他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虚喘得厉害,“殿下理应清楚木家的分量,有些事……他们不知情,下官却……有所耳闻。”
那神甲侍卫果然住手回头,看向巫瑾。
巫瑾问道:“比如?”
木彦生道:“这得看殿下答不答应放了下官。”
巫瑾神色颇淡,抬手掸了掸袖口,“可本王想先听听木大人的诚意。”
木彦生闻言默然良久,咬牙道:“比如,下官知道,使节团一出都城,大皇子的幕僚于先生就前往岭南了,所带之人里有图鄂的端木兄弟,他们擅使水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黑袍人,听说是大皇子府里新进的幕僚,南兴人士,大皇子对其青睐有加,但此人身份成谜,下官也只是有所耳闻,尚不知其身份。若殿下肯高抬贵手,木家定会查清此人的底细。”
“黑袍人?”巫瑾看着木彦生,仿佛在琢磨此言是真是假,半晌才道,“多谢木大人告知。”
木彦生闭上眼,缓缓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闭眼之时,巫瑾看了侍卫一眼,侍卫忽然捏住木彦生的下颌,木彦生猝不及防,张嘴之时,药已弹入了他口中。
木彦生怒不可遏,巫瑾已出了营帐。
景子春跟随在后,见巫瑾要去神甲军的大帐,不由跟紧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道:“殿下……”
“她的话,你最好是信。”仿佛知道景子春在惊疑什么,巫瑾停下脚步,却未回身,只是举目远眺,伴着月色山风,“方才木彦生之言也算证实了她的推断,不是吗?”
他虽有毒医圣手之名,但战事一起,死伤众多,他想凭一己之力解毒谈何容易?且蛊毒不同,解蛊之方自然不同,军中怎可能备尽天下奇药,任他取用?即便他能医,大战当中也没有医治的时间,到时只怕人没医好,那些中蛊的将士就已成刀下亡魂了。而他不会武艺,失了神甲军的护卫,擒杀他并非难事。
正因为他擅长用蛊,他才没想过对方会以蛊毒来对付他。此行若非有她在,他和千余将士只怕要与蛊作食,埋骨岭南了。
“臣并非不信,只是心惊。”不仅心惊,还有些挫败,他堂堂七尺男儿,洞见卓识竟远不如一介女子。
他也曾留意左相党羽与岭南或朝中的密信往来,但当查无实据时,他在苦思下策,怎知查无密信一事在英睿皇后眼中竟成了线索,竟一举断出了敌策!她聪慧至此,他相信她对敌策一定早有所断,但她却默不作声,先使了一计,诱出暗党,又由着三殿下去审,借机立威,敲打景家和云家!如此睿智、沉着、果断,由不得他不心惊!听说英睿皇后出身卑微,可他今日见到的分明是一个上位者,胸有大局,决事果断!
“当初,臣觐见南兴帝后,木大人和丁大人并未言语,英睿皇后便看出他们二人是左相党羽,今夜又未经审问便知晓自己所断非虚,臣实在想不明白,莫非英睿皇后有何神异之能?”
“说神异有些过了,本王虽不曾得见她戍边时的作为,但在盛京,本王亲眼见过她将已无气息之人救活,亲自助她为元修取刀补心过,亦亲眼见过她手执白骨重现死者生前容貌,她的确有些这世间极为难见的本事。有些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她曾在三个月内连破数桩大案,连朝中深藏了二十年的密案都查了个水落石出,今夜之事于她而言实不算难,你惊奇得过早了。”巫瑾笑了笑,转头北望。
盛京,困了他二十年的皇都,云盖之下尽是靡靡之气,唯独遇见她的那些日子里,有新鲜气可闻。
“好了,她说有事相商,本王想去听听。”巫瑾将目光从远方收回来,也不管景子春听见方才之言是何等地惊愕,只是转身走了。
*
这时辰,月落星稀,离开城门的时间还早,挑柴卖菜的百姓都还没起,岭南州城滇西城的城门便开了,一辆马车驰入,直奔岭南王府。
王府花厅里灯火通明,岭南王进厅笑道:“沈先生和端木神使回来了?一路辛劳,可还顺利?”
花厅里,两名黑袍人正奉茶,见了岭南王便放下茶盏起了身。
岭南王年逾古稀,半夜被管家从熟睡中唤醒,却依旧精神矍铄,步子迈得大马金刀,颇有武者之风。
黑袍男子不吭声,黑袍女子回道:“我们出了汴州便走水路南下,淮州水患已退,江上行船颇为顺利,劳王爷挂心了。”
“本王哪及沈先生和神使辛苦?二位的传信本王三日前便收到了,真没想到,沈先生竟真能说动何家的孙小姐甘当替子,此番大计若成,先生当居奇功!”
“王爷过誉了,何氏对错失后位意气难平,无论南兴帝在凤驾南巡一事上还怀有什么心思,只要何氏在,她就是我们插在凤驾里的一把刀,甘愿替我们卖命。”
“好!本王接到先生密信之时,凤驾已经启程南下了,算算时日,再过三四日,凤驾就能到淮州了,我们也该准备动手了。”岭南王抬眼望出花厅,盯着淮州方向,目光沉如永夜。半晌,他将目光收回,笑道,“沈先生莫怪,行事之前,本王不得不慎,故而本王心有一虑,还望先生解惑。”
“王爷有事但问无妨。”
“英睿皇后身在神甲军中,纵然沈先生严禁使臣与王府有密信往来,但以先生之见,她可能推断出本王之计?”
“她断案如神,并非浪得虚名,我严禁使臣在军中传递密信,为的只是不给她留谋害皇子的证据罢了。但以她之智,凭一些蛛丝马迹便看破王爷之计也不无可能。但王爷放心,正因为我领教过她的断案之能,所以在出使前才未将大计对使臣和盘托出,防得就是他们会被人撬开嘴。假如英睿皇后撬开了他们的嘴,那岂不是正中下怀?他们以为王爷会在岭南动手,殊不知王爷择定之地乃是淮州,到时战事一起,神甲军措手不及,纵然能查知端木兄弟擅使水蛊,那又如何?防范迟了,不还是一个败字?”
岭南王闻言大笑,“沈先生之谋不让须眉,怪不得大皇子对先生青睐有加!”
黑袍女子听了,并无骄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王爷放心,神甲军是块硬骨头,啃得动自然是好,啃不动也无妨,只要我们能攥住何氏,便能拿捏住何家,拿捏住了何家,便等于扼住了南兴帝的喉咙。到时何家逼宫,南兴帝皇位不保,神甲军在外便成了一支孤军,纵有神甲护身,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何惧之有?说到底,南兴帝与巫瑾相互依存,先废南兴帝,则无人可助巫瑾夺位,先杀巫瑾,则岭南起事,南兴帝位危矣,这二人无论先制住谁,我们的大计都能成,这才是我游说何氏为替子的真意。神甲军中有英睿皇后在,变数太大,何不谋那易谋之人?一样可以成事,不是吗?”
“先生所言极是。”岭南王颔首称是,目光深如沉渊。
这黑袍女子是南兴人士,但进府多日都不曾露过真容,他至今不知其身份,只知她姓沈。南图大皇子得了这般心机深沉的女谋士,看来日后少不得要防着。
“如此听来,本王便放心了,先生与神使此行辛苦了,不如回房歇息,余下之事,本王自会安排。”岭南王说着便起了身。
“那就有劳王爷了,我二人还要去向于先生回禀此事,就先告退了。”黑袍女子和端木神使一同起身,两人出了花厅,不一会儿,身影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岭南王负手立在花厅里,面色沉了下来,抬手召来近侍,吩咐道:“传信淮州,依计行事。”
*
神甲军大帐里,暮青听罢巫瑾之言,陷入了沉默。
黑袍人,南兴人士,线索太少。
巫瑾见暮青没有头绪,便说道:“此事连景家都不知,看样子这黑袍人不欲让人得知身份,早就有所防备。木彦生之言,我看可信,只是他防着我,怕言尽之后会被灭口,故而应该有所保留。我想,你也无需再去审了,否则他觉得此事能拿捏得住你我,更不肯说了。依我看,这黑袍人的身份就让景家在朝中查查看吧。”
“嗯。”暮青没意见,“或者,我们可以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见到这位黑袍人。”
“嗯?”巫瑾扬眉一笑,“你说有事相商,何事?”
暮青道:“前几日,朝中传信,凤驾已经启程南巡了,替子是何家的孙小姐。”
“哦?”巫瑾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替子会是何初心,按原计划,替子应该是刺月门中的死士,“何家莫非有何图谋?”
“必定有!但我要说的不是何家,而是岭南王。我觉得,岭南王很有可能对凤驾动手。”暮青道。
“微臣以为未必。”景子春对来时路上的事仍心有余悸,面对暮青时,态度比之从前更添了几分恭谨,“启禀娘娘,恕微臣直言,娘娘身在神甲军中,陛下为了替娘娘打掩护而让凤驾南巡,但眼下南巡并非必行之事,想必贵国朝中觉得此事蹊跷的人不在少数。若微臣是岭南王,微臣定会怀疑南巡的意图,认为其中有诈,不会轻举妄动。除非——岭南王知道替子是何氏。”
景子春说至此处,心不由沉了沉,抬头道:“南巡意在掩护娘娘的行踪,替子之事乃是机密,知晓此事的人定然少之又少,如若岭南王已探知此事,则要么是何家暗通岭南,要么是陛下的亲信之中出了奸细。为防万一,微臣以为,需将此事急奏陛下,切勿让何氏落入岭南王之手,否则帝位危矣!”
他当然不希望岭南王已探知此事了,但哪怕是假设,也要以防万一。一旦南兴帝有危,三殿下失去了南兴的支持,夺位就毫无胜算了。
“没有必要。”暮青却道。
景子春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没必要?
那何事是必要的?
“你钻牛角尖了。”暮青毫无忧急之色,冷静如常,“岭南王知不知晓凤驾之中的人是替子,知不知晓替子是何氏,何家有没有暗通岭南,步惜欢身边有无奸细,诸如这些事情,是你身在军中能够查明的?”
“这……”景子春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微臣的猜测,但这些的确都有可能!”
“有可能也只能是可能,没有证据,你所有的猜测,除了会把自己绕进去和浪费时间以外,对事态毫无帮助。”
“……”怎么会毫无帮助?
景子春心中不服,却不敢表露,只是抿唇不语。
暮青将他的神态看在眼里,却不说破,而是说道:“岭南王会不会动凤驾的心思,关键不在谁在凤驾之中,而在岭南王和北燕帝身上。”
景子春闻言,眉头拧出了个疙瘩——他听不懂!
“你方才说,假如你是岭南王,那你对岭南王了解多少?”暮青问,却不用景子春答,“岭南王无子,只有一女,爱若掌上明珠,后入宫为妃,诞下一子,封为晋王。上元宫变之后,晋王被元相禁在盛京为质,用以牵制岭南王。如今,晋王在北燕帝手中,岭南王便不朝汴都,勾结南图,意欲兴兵,乱我南兴。由此可见,岭南王视外孙如命,为保晋王,不惧谋逆!那么,他有何理由不动凤驾?倘若擒住的是本宫,则可用来要挟汴都,倘若擒住的是替子,则本宫不在凤驾之中的消息便会传扬出去。自南巡之日起,仪仗所到之处,百姓瞻拜,文武接驾,倘若传出皇后有假,那百姓之怒如何平息,群臣之怒如何平息?到时朝野生乱,他趁步惜欢不得臣民之心时起兵,岂不事半功倍?就算他老了,想不到这些,北燕帝又岂会错失良机?事关本宫,他定会命岭南王冒险一试。”
暮青说罢,眼帘微垂,眸底染了幽霜。有此推断,与其说她了解岭南王,不如说她了解元修。
景子春这回怔了许久,他忘了元修!有关北燕帝与英睿皇后的传闻,他早就有所耳闻,当年英睿皇后女扮男装从军西北,曾是元修麾下爱将,她救过元修的命,有传闻称,元修不肯立后选妃,为的便是英睿皇后。这传言是否属实姑且不论,以他们二人之间换过命的交情而言,英睿皇后理应十分了解元修。
这么说,岭南王当真会对凤驾动手?
“你有何打算?”这时,巫瑾问道。
景子春望向暮青,却见她依旧毫无急色。
“在此之前,先说另一件事。”暮青取来行军地图,在桌上铺展开来,抬眼道,“那就是岭南王会在何时何地对神甲军动手。”
此话一出,巫瑾和景子春都愣了愣。
巫瑾没说话,他知道暮青但凡如此说,必有缘由。
景子春却问道:“不是在大军进入岭南之后吗?”
“显然不是!”
“可您刚刚审左相党羽时……”
“你要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你们奉旨从南图出来时,并无凤驾南巡的事,那时左相一党商定的蛊攻之策是针对护送大军的。后来,朝廷颁布南巡计划的第二天,我们就启程了,此后左相党羽并未与人联络过,倘若计划有变,他们是不会知道的。他们没有说谎,不代表提供的消息就是准确的,毕竟他们的情报太滞后了。”
“……”
“现在,军情有变,神甲军和凤驾都有险,你觉得岭南王会逐一击破吗?不会!因为战事一起,消息封得再严密,也会有风声走漏出去。他若先动神甲军,被凤驾得知了消息,御林军就会加强戒备,反之亦然。逐一击破风险太高,唯有同一天行动才会把风险降至最低。”
“……”
“凤驾南巡不会到岭南,只在汴、淮、关三州,神甲军启程和凤驾南巡的时日差了十日,且凤驾沿途有文武接驾,行得颇慢,待凤驾到达关州之时,神甲军都该出国境了,所以岭南王若想对凤驾动手,只能在淮州。而凤驾刚进淮州时会有汴州军相送,淮州军相迎,此后淮州军会一路护驾,直到进入淮阳城。淮阳城中,文武百姓接驾,若要动手,时机最多。而那时神甲军应该快到岭南了,但还未出淮州地界,假如岭南王提前动手,很有可能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
“我倾向于岭南王会提前起事,但也不排除凤驾走得太慢,到达淮阳城时,我们已经进入了岭南。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应当提早防备。”暮青看向桌上的行军地图,在淮州和岭南的边境地带叩了叩,虚虚地画了个范围。
景子春盯着地图,半晌说不出话来。
巫瑾倒没那么大惊小怪,笑着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暮青抬头一笑,这一笑,似二月春风融了冬雪,纵然寒意微微,眸却清亮得叫人移不开眼,“我不喜欢被动挨打,天明之后,兄长与神甲军继续行军,解蛊之法望兄长早做准备。”
“那你……”
“我?”暮青目光一转,落去淮州的州城,“天一亮,我就与月杀折返,去一趟淮阳城,会一会凤驾!”
她倒要看看,谁会让谁,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