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2348 字 13天前

临近十二月底, 北方朔风席卷, 连降数场大雪。

越向北天气越冷, 河湖溪流全部结冰, 地面被冻得结实, 车马自路上行过, 积雪被层层压实, 仿佛冻土一般。

天地之间尽是白茫茫一片,树木房屋被冰雪覆盖,似同天地融为一体。

西河郡内, 绕坞堡而过的河流尽皆冻住,河道大片冰封。

寻常牛车和马车自河面穿过,赶车的健仆挥舞长鞭, 甩出一个接一个响亮的鞭花, 口鼻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挂上眉毛胡须, 凝结相连的串串雪晶。

“这样的冷天实在少有。”健仆抹一把脸, 自顾自嘟囔一句, 继续赶车上路。

坞堡南面, 十余骑快马踏雪而来。

骑士扬鞭策马, 玄色的大氅和袖摆随风翻飞,距坞堡尚有百余米, 城头的仆兵已吹响号角。

守门的仆兵转动木轮,吱嘎声响中, 木门向两旁开启, 门内行出两队仆兵,分别推开堡前拒马,迎秦璟一行入内。

“二公子和四公子回来了!”

伴随着城头人声,两名少年北飞驰而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俊秀,通身的朝气。

一人着蓝色深衣,袖口束紧,肩披一件狐皮大氅,另一人身着皮甲,背上负有长弓,马背上挂着两只灰白的肥兔。

见到秦璟和秦玚,两名少年猛的调转马头,直直冲了古过来。

离得近了才会发现,两人的相貌竟是一般无二,除了衣着和表情之外,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

“阿兄!”

穿着蓝色深衣的少年名为秦玦,是秦氏家主秦策的第六子,皮甲少年名为秦玸,是秦策第七子,秦玦的双生兄弟。

两人生母是秦策嫡妻刘文君的亲妹,以陪媵身份嫁入秦家。秦策的九个儿子均出自嫡妻及其陪媵,余下的妾室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能生出来。

和桓大司马类似,秦家主的后宅同样“和-谐”“安宁”。只是和-谐的基础不同,安宁的缘由也有本质性区别。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美人互怜,压根不将其他妾室和庶子放在眼里。

刘夫人和陪媵则是姊妹相亲,亲到拧成一股绳,打压任何可能造成威胁的苗头。早年间还有出身士族的女郎不服气,试图蹦跶几下,到如今,连秦策见到夫人都得陪笑脸。

英雄气短?

秦家主表示,他乐意,管得着吗?

随着秦璟兄弟陆续长成及冠,刘夫人的脾气渐渐和缓,极少再实行铁腕政策。秦策的妾室却越来越老实,后宅的气氛竟然愈发融洽。

究其根本,秦策年过五旬,今后掌管坞堡的必定是秦璟兄弟。

对半老徐娘的妾室而言,争夺家主宠爱都是虚的,远不如设法哄得夫人舒心,为今后求一个安身之地。明知道结果还要和刘夫人对着干,绝对是脑袋被冰块砸到,出坑了。

难得晴日,刘夫人和后宅女眷们闲来无事,唤婢仆捧出绢绸,比对着裁剪新衣。忙过一阵又觉得无聊,干脆找儿子来舞剑解闷。

秦璟的长兄镇守上党郡坞堡,并不在堡内,加上年过而立,自然不会被亲娘抓壮丁。

秦玦和秦玸见苗头不对,借口打猎开溜,留下不到十岁的秦珍秦珏头顶黑云,一边抓起宝剑,一边对着兄长的背影瞪眼,只顾着自己跑,丢下兄弟不管,太不厚道了有没有!

如此来看,秦氏兄弟互坑的习惯当真不是个例。

“阿兄总算回来了,阿父一直在念,堡里的苍鹰都被放了出去,估计洛州坞堡的鹰笼都要满了吧?”

秦玦性格活泼,秦玸则有些沉默寡言。虽然相貌十成相似,但熟悉他们的秦家人仍能一眼辨认出来。

“打猎去了?”

“对。”秦玦甩了下马鞭,转头看向秦玸,道,“阿岚,把你抓的那两只狼崽给阿兄看看。”

“狼崽?”秦玚天性开朗,在弟弟面前很少摆兄长架子。对同出一母的秦璟如此,对双生子亦然。

“皮毛都是雪白的!”

秦玦略有些兴奋,拉住秦玸马头上的皮绳,道:“就是阿兄之前猎狼的山坳,我和阿岚本来是追一只狐狸,没想到狐狸狡猾,钻雪窝子里就不见踪影。顺着足迹绕圈,竟被阿岚发现一个狼窝!”

说话间,秦玸解下马背上的一只皮袋,掏出里面两头小狼崽。

和普通的野狼不同,这两只狼崽浑身雪白,瞳孔黝黑,四条腿用力扑腾,示威性的呲着牙,发出稚嫩的低咆,显得格外有精神,压根不像挂在马背上颠了一路。

“阿兄,这和你之前猎的那匹像不像?”

秦璟没来得及说话,秦玚哈哈大笑起来。

“你四兄猎的可是狼王,站起来比你都高。这还是两只崽子,哪里像?”

秦玦不服气,将要开口争辩,秦玸拉了他一下,顺势将狼崽夺回来,重新塞-进皮口袋。

“阿母正缺解闷的东西,这个刚好。”

“狼性难驯,如果想为阿母解闷,不如抓几只兔子。”秦玚并不赞同。

“阿兄以为阿母会乐意养兔子?”秦玸头也没抬,将皮袋牢牢扎好。狼崽继续在袋里扑腾,精神头半点不减。

“这个……”以亲娘的性格,的确不太可能。

刘夫人有汉室血脉,不只精通文墨,还曾习得枪法。秦氏坞堡的第一只苍鹰本是刘夫人所养,时至今日,堡里最强健的几只鹰都是那只雌鹰的后代。

假设桓容闻听刘夫人的大名,知晓她早年间的事迹,肯定会当场表示,这位夫人同阿母必定相当有共同语言!

兄弟四人在堡外说话时,秦策已接到禀报,结果在正室等了整整一刻钟,仍不见儿子露面。正等得不耐烦,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秦璟和秦玚除下大氅,先后走进室,正身向秦策行礼。

“阿父。”

秦策点点头,命婢仆送上茶汤。

秦玚端起漆盏,半盏下去浑身舒坦。秦璟浅尝一口,便将漆盏放到一边。习惯了桓容处的茶汤,愈发不适应浓重的姜味。

好在秦策和秦玚都没注意,二者的心思均在秦璟南下之行,或者该说,南下带回的东西之上。

“阿父,儿此行收获颇丰。”

“哦?”秦策问道,“可是寻到了石敬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