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什么?”
桓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猛然间听到这两个字, 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得看向秦璟, 想要弄清出, 这话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十年。”秦璟凝视桓容, 眼底清晰印出对方的影子, “敬道十年统一中原, 则我带兵往北。如不然……”
话没有继续向下说,未尽之意已是十分明白。
桓容垂下眼帘,表情一片空白, 辨不出此刻的情绪。
数息过后,声音方才响起,如古钟敲响, 重重落在人的心头。
“好。”
尾音落下, 桓容翘起嘴角,右手举起, 道:“击掌为誓!”
秦璟眸光微闪, 带着枪-茧的手覆上桓容掌心, 定下十年之约, 也定下两人今后要走的路。
“丈夫言而有信, 金玉不移!”
誓言立下,桓容没有马上收手, 而是拉住秦璟的衣领,顺势前倾。鼻尖相抵, 彼此距离之近, 能感到拂过唇畔的气息。
“玄愔,你可要守信!”
“自然。”秦璟声音低沉,说话间扣住桓容的手腕,托起他的左手,吻落在他的指尖,蜻蜓点水一般。
温热的气息淌过指缝,轻柔的吻落在掌心,细细描摹着手掌的纹路。视线微垂,黑色的长睫轻颤,在眼底落下扇形阴影。
感受到掌心和手背的温度,桓容呼吸一窒。一股酥-麻沿着掌心攀升,迅速蔓延过手臂,继而流淌过脊椎。
嘴唇抿紧,手脚不自觉的发麻。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经历过几次,他仍是有心如擂鼓,肾上腺素不断飙升。
桓容用力咬紧后槽牙,拼命维持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当场扑过去。
秦璟抬起头,看到桓容泛红的耳尖和脖颈,微微一笑,似乎对自己引起的反应十分满意。
见到这个笑容,桓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二度磨了磨后槽牙,略微直起身,直直望入漆黑的眸底。
“玄愔很得意?”
秦璟没有回答,事实上,桓容也不需要他回答。
五字出口,人已前倾,堵住了所有出声的可能。
气息交融,呼吸变得不畅,心似乎被攥紧。
不知何时,发冠掉落在地,乌发如云披散,似垂下的帘幕,遮住模糊的光影。
桓容笑了。
顺着压在肩头的力道,仰躺在屏风前,黑发如墨,双手扣住秦璟的后颈,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长腿一勾,鲤鱼打挺,双方的位置就此颠倒。
“玄愔以为,朕还是吴下阿蒙?”
看着桓容,秦璟长眉微挑,似乎在问:此典用在这里当真合适?
桓容不管许多,嘴唇落在秦璟的鼻尖,仿佛终于抓到金丝雀的狸花猫,双眼眯起,满意的舔着爪子,表情中尽是得意。
静静的看着他,秦璟没有试图“挣扎”,略撑起手肘,手背抚过桓容的脸颊,声音微哑:“容弟早已不同,我知。”
此言入耳,桓容的笑容慢慢变浅,直至消失无踪。
四目相对,秦璟并没有因他的改变退缩,继续道:“当年建康一面,至今犹在眼前。曲水流觞、溪边题字,我记得容弟不善作诗,却能写一笔好字。”
“玄愔都记得?”桓容问道。
“记得。”漆黑的双眼染上笑意,秦璟的声音中带着怀念,一下一下,拨动着早已紊乱的心弦。
“我当日想,容弟所言所行,与南地郎君颇为不同,十分有趣。”
有趣?
桓容撇撇嘴,甭管含义如何,他权当好话听。
“或许容弟不知,我当时南下,实有联合晋廷之志。然而……”秦璟声音停顿,没有继续向下说。
“我知道。”桓容颔首,反扣住秦璟的手,手指交缠,力气一点点增大,直到指尖有些麻木,“哪怕当时不清楚,等玄愔过府之后,也能想明白。”
“容弟聪慧。”
桓容眯眼,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出口。
秦璟难得如此坦白,机会难得,实在不该中途打断。至于“有趣”“聪慧”之语,他继续当好话听!
“赠青铜剑,除仰慕容弟之才,亦有招揽之意。”
桓容略有些惊讶。
“怎么,容弟不信?”
“……信。”桓容迟疑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仅两面之缘,秦兄为何会生出此意?”
“容弟大才,我自是不愿错过。”秦璟笑道,“如今来看,璟眼光甚好。”
桓容:“……”
这样自夸真的好吗?
真心不知该做什么评论,干脆一个字都不说。
两人说话时,宦者尽职尽责的守在殿外,偶尔听到可疑的声响,半点不为所动,坚持眼观鼻鼻观心。遇到有别的宦者和宫婢好奇,还会瞪上两眼,尽数撵出十余步,不许再靠近殿门。
“官家同秦将军在里头,不会有事吧?”一个童子小声问道。
“不会。”宦者斩钉截铁。
“可……”童子还想再说,被宦者瞪了一眼,立刻缩了缩脖子。
“官家未召,守着就是!”
宦者瞪眼,余者不敢造次,老实的垂下视线,收起好奇心,安静的守在殿前,再不敢出一声。
殿内,秦璟的声音缓缓流淌,往日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桓容不由得放松,坐得累了,干脆侧身躺下,压在他的身前。
“容弟。”
“嗯?”
“能否稍移?”
“不能?”
“……”
“秦兄有意见?”
“没有。”
“甚好。”桓容满意的蹭了蹭,所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宽肩窄腰大长腿,真心赚到了有没有?
秦璟无语半晌,到底没有把人移开,反而探出手,轻轻的梳过桓容的发,一下下按压着他的发顶。
随着他的动作,桓容竟隐隐有了睡意。
眼皮开始打架,禁不住打着哈欠。落在头皮和额角的温度实在太过舒适,划过耳后和颈侧的触感,真心……桓容的思绪开始变得不连贯,无法维持长久的清醒,终于一点点被拉进梦乡。
秦璟的声音越来越远,听在耳中,渐渐变得朦胧,很不真切。
桓容不想睡。
难得秦璟如此坦白,真睡过去岂不是太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