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太朔七年五月,高沧边境发生动乱。

地处高沧西北的偃离小国因常年干旱,物资匮乏,联合西北各大部族向高沧挑起战争。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是年八月,高沧太子奉旨前往边境,平定战乱。

事情发生在太子秦显率兵出征一个多月后的一场战役上:

高沧与偃离战况焦灼之际,有人擂响了战鼓。

鼓声并不如何雄浑磅礴,却出现的分外及时。

高沧军队自七月以来三战三北,节节败退,如今两万兵马被困戗犀坡,偃离军团团围困之下可说四面楚歌,蜂窝似的找不到出口,一阵猛烈的进攻之下早已死伤众多,尸横遍地。

清越的《破阵曲》仿若凝聚了东海扬尘的气魄,从东南方高处谷口传来,惊雷一般响起在乱成一团的高沧兵士耳中。

主军的将领再迟钝,电光火石之间也分清了缓急,令旗摇摆着指挥军队往东南突围。

秦显随着大军悠悠调转马头,抽出佩剑反手斩杀了几个偃离的人马,又旋身避开身旁的流矢,这才转头往谷口极目望去。

牛皮的战鼓,鼓身鲜红而巨大,立于军鼓之前的身影却并不伟岸,甚至可说矮小,那身影穿着高沧兵卒的战甲,每每挥舞一下鼓锤都显得十分费力。

他凝目望去的瞬间,有“唰“的破空之声传来,一只羽箭带着凌厉的杀机射向那击鼓的士卒,速度异常迅疾,显然射出这只箭的人技巧纯熟,剑术高超,眼看那箭矢直逼东南方向,欲要半路截住已是再无可能。

秦显驻马四顾羽箭射来的方向,戗犀黄沙漫天的高坡上,紫衣胡服张弓搭箭的,赫然是偃离的国主——殷爵。

好家伙,这下也不算太亏。

他身边的侍从崔厚海御马疾驰了一段,才发现他已经停了下来,快马折返,远远喊他:“殿下,快走吧。”

“不急,”秦显从旁边弓箭手身后抽了弓箭,神色淡淡,“再等等。”

说完不等崔厚海反应,径自拉圆了弓,取了翎箭搭上,瞥眼见那偃离王挽弓欲像谷口兵士发出第二支箭,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而逼人。

崔厚海不过眼皮一跳,那细长的箭矢已经越出,离弦而出时发出一声低啸,箭去如虹茫,弩发若碧涛,刺破长空,直指数里外殷爵的胸口。

箭尾收势时,那偃离王的第二箭还没来得及发出,手一松,连人带弓落下马去。

眼看偃离那头瞬间乱作一团,失了阵势,秦显这才丢了弓,策马前行,听到鼓声已预料之中的停下,压低声道:“走吧,王忿的援军估计也快到了。”

援军一至,这仗,必然毫无疑问的赢了。

*** ***

高沧与偃离僵持几个月来的第一次胜利,一众军士皆扬眉吐气,兴高采烈地聚在营地的帐外欢庆,只两个人除外:

高沧当今太子,秦显。

勉强混入军营,战中擂鼓,光荣负伤的青沚。

青沚躲在简陋的营帐里,畏畏缩缩的给自己包扎,一边“咝咝”地抽着气。

疼死了!

伤口在肩上,她反手去摸绷带,摸了半天才给接上,绕两圈便要喘口气。

好在伤势轻微,她离的远,那箭当空射来,已经折损了五成力道,她反应很快,可还是被伤及肩膀,疼的龇牙咧嘴。

她正准备不那么漂亮的给绷带打个结,却听营帐外有脚步声传来,吓得赶紧躲回被褥里,结也来不及系了,严严实实的把自己裹好。

外头汉子粗糙的声音已至,是和青沚一同参军的赵金斗:“傅昭,马都监传唤你。”

这么快?!

她心中一惊,随后慌乱与欢喜一同跃进大脑,压着嗓子回了话:“赵大哥,你在外头等等,我一会儿就去。”

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忐忑的很。

揽镜自视,见脸上灰扑扑的一片,不由得难受起来,使劲擦了两下,又突兀地停了下来,丧气一般的扔了铜镜,抬脚往帐门走去。

帐外早有侍从等候着,她一路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一直行至军营正中的大帐前,看着外头森严的守卫,她终于忍不住问那侍从:“小哥,太子可是在里面?”

那侍从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的说:“马都军和太子爷都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你且快些进去吧。”

就是说秦显真的在里面。

青沚认命的闭上眼,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他总不可能真把自己怎样。

她就这样做着毫无用处的心理安慰,踏进了主帅的牛皮大帐。

不料一进营帐便忍不住腿软的跪下了。

她忍不住鄙夷自己:傅青沚,怎么这么没出息!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可依旧是连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的跪着,只看的到秦显燕服的玄色下摆。

秦显则大马金刀的坐于正中,一旁是负责监军的太尉马仲,而常驻西北边关的总兵王忿则在外整饬兵备。

两个月来少有的大捷,马仲自然喜不自胜,回了军营便要传召这全军混乱时击鼓之人。

秦显却兴趣缺缺,他低着头把玩手中不久前弄到的红色玉瑛:偃离这小国别的没有,玉石倒是十分丰富莹润。

赤色的玉瑛也不算罕见,眼前这块胜在成色极好,送去京中再多加雕琢,做个手钏定然也算精致洗练。

他尚自出神,右侧的马仲已经忍不住朝下首跪着的人问道:“今日在谷口击鼓的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