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上的内容……让他不能不沉思,若放在从前,他会轻笑置之,纳一个王妃对他来说不过是多了个玩物而已。然而此时此景,尤其是在经历了方才之后,他似乎对自己一直漂泊不定的内心多了几分了然,原来除了自己的母妃,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能够让他遣怀的,还是有人让他不忍下手的。
展开信函再次阅读一番,卫飒双手一挫,那雪白的信纸便变为一片飞扬的碎屑,仿佛尘埃一般落在桌角。
远国的公主,该是美貌的吧。然而无论如何幻想,卫飒都对那个人提不起兴致来,但是他也深深的知道,这桩婚事意味着什么,即便是再不合他的心思,他也只有全盘接受的份儿。况且在外人看来,一向行动不轨的风月高手三皇子卫飒迎娶了远国的公主倒是将人家公主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一般。冷笑了两声,卫飒收回自己的思绪,回头望向床榻上的人。
叹了口气,他站了起来,倒了杯茶端到床边,自己则坐在她的身侧。大手慢慢揉乱她头顶的发丝,他知道她是醒着的。
但似乎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如何面对他。
“装睡可不是好办法。”没奈何,卫飒只好开口,抚摸着她毛茸茸的眉毛,感觉到掌下的睫毛在微微打颤,心里那股怜惜的感觉忽而重新席卷而来。忍不住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接受我呢?”
这句话……多少有些让白若溪震惊,无论如何她也想象不到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会用这样的口吻同自己说话,这让若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听头顶的声音说,“无论以后会怎样,溪儿我都要让你知道这颗心里装的人只有你一个。”
卫飒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刚刚的意乱情迷姑且还能用男人的通病来解释,那么此刻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又该从何说起啊?
若溪眨了眨眼睛,终于睁开眼看他,“刚才为什么会放过我?”
卫飒也被她的问题问住,呵呵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点在若溪的鼻尖,“难道小溪儿你刚刚要我停下来是骗人的?其实心里是欢喜得不得了?”
若溪刚刚还算平静的脸孔上忽然就荡漾着红润,撇过头不去看那近在咫尺的脸,“才没有。”
不好,这种态势走下去的话……可以归总为四个字……打情骂俏么?
卫飒也不追究,手指来回拨弄着她额前的刘海,不忘再次叮嘱,“别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若溪故意扭过来脸去看别处,但是声音已经败了下来,“刚刚什么也没听见。”
“咕噜……”某人的肚子里忽然传出几声很不合时宜的,很煞风景的声响,惹得卫飒哈哈的笑了起来,若溪也不觉得脸红,直觉的脱口而出,“刚刚太累了嘛,人家饿也是正常。”
听见这么毫不掩饰的话,卫飒笑得更欢,在她的额头留下淡淡的轻吻,“下次,下次绝不会放过你的。”
若溪吞了吞口水蜷起自己光.裸的身子,诧异于刚刚竟然能够虎口脱险。卫飒坐起身,唤了声宝焰,便听见外面有人答应。他吩咐了几句,宝焰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天!不是吧!她们二人刚刚天人交战,大汗淋淋的时候……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居然还是一直对她都是一副鼻孔朝天摸样的宝焰?居然就在人家耳根旁边上演了好大一场春.宫图!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情强烈到无以复加,毫不留情的抬起脚丫子朝卫飒的腿肚子踹了过去,卫飒灵巧一闪,只是贴上他的裤管,若溪觉得不解气,抬腿又是第二脚,卫飒叫苦不迭,慌忙躲闪,“喂喂,你淑女点好不好?宝焰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屋里,你闹什么。”
“你!你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身边还会放着人的啊?”若溪的脸涨得通红,她忽然想到李肆曾经说过的,卫飒身边有十二金甲,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的意思就是……一刻也不离开呗?也就是说刚刚目睹了,啊不是,是耳听了他们的春.宫大戏的不仅仅是宝焰一个……而是算上宝焰在内总共有十三个不相干的人在场!
完全已经忘记自己还是一副精光的摸样,若溪噗的一下从锦被里钻出脑袋一口咬在卫飒的胳膊上,任凭口水流到人家白皙的皮肤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以后还咋做人啊!”
第三十九章 只要肯登攀
杏林山的山间小路上,一个小小的黑点越走越慢,他大概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头上戴着瓜皮小帽,算是在这这个冬日的中午遮挡太阳的工具,迎面吹来的风打到脸颊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子,割得皮肤生疼。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比寒风更凛冽的是孩子的眼神,黑白相间的一对眸子里写满了倔强和坚持,他要找到那个人,必须要找到!
然而,杏林山这座并不算大的小山坡,却让他鬼使神差般的走了几个来回都没有找到一处有人烟的所在,难道白管家告诉自己的消息有误?难道这座杏林山是一座荒山?
第四次走下山坡,华少已经喘不上气来,他虽然能吃苦,但是毕竟年幼又长时间营养不良,光凭着意志力勉强完成了四次寻找,但是结果却并不如人意,山上只有一丛丛干秃秃的杏树,并没有发现人迹。
脑子走神的后果就是摔了个狗啃泥,华少懊恼的趴在地上,干裂的手掌蜷缩起来狠狠的砸在地上,“什么鬼地方!害死老子了。”
借着这个马趴的机会,算是得了喘息,华少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大口的喘着气,不仅是累的,还有很多的不甘心。
算了?呸!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不找到那个世外高人,他可就学不到盖世神功,没有盖世神功就不能保护若溪姐姐!经过缜密推理之后的华少忽然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对着空荡荡的杏林山大喊,“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第五次打起精神,华少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心里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山路虽然并不十分陡峭,但是犹豫清晨的时候下了霜,所以地面上十分湿滑,华少越走越觉得小腿无力,在它还没抽搐之前,他的人已经先倒下……如此,后面的每一次攀爬对于华少来说都显得艰难无比,简直就是……应该用连滚带爬四个字来形容。
山巅之处,平平的屋顶底下是几处堆砌的很好的青瓦大屋,庭前的院落中有十几个白衣少男少女们正在嬉戏打闹,不过不久之后,他们就全部跑到杏树后面看着半山腰上的小黑点一点一点的磨蹭前进,有眼力好的向同伴说道,“快看啊,这个人好奇怪,每次都是滚下去,却还是要上来。”
“诶?这就是师傅说的毅力么?”身边有人呼应。
“我们去告诉师傅吧?”
“走,走!”
少年们跑到正屋的门外,毕恭毕敬的说道,“师傅。”
屋里半晌传出好听的男声,“什么事?”
“有人来爬咱们的山,已经爬了一天了。”
“哦。不用理睬,他爬够了自然就回去了。”师傅的声音还是那么不夹带一点感情,徒弟们相互望着,答了声是,低头耷脑的回了院落之中,怎么他们的师傅的心肠就那么冰冷呢?这个人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会累死在山上的呀。似乎在他们的记忆里师傅就真的是一直这样冰冷冷的,没什么感情的。啊不对,师傅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他的感情仅仅是会对着一个人而已,可惜那个能让师傅笑,让师傅的目光紧紧追随的人已经走了,连同师傅的全部感情一起带走了。
他们的师傅,白川,一个谜一样的所在。
自从小师妹下山之后,白川就将房子的前后左右方圆十余里的地方设上了奇门遁甲,用茂密丛生的杏林作为掩护,布下了寻常人根本看不到的罩门,凡是走到他们近前的人都会在这里迷失方向。
“可恶!这就是所谓的鬼打墙么?”华少撑着自己的腿,半弓着身子在山顶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瘦弱的身体经不起他这么不要命似的折腾,刚想抬眼看看眼前,打算仔细观察下四周的华少忽然迎面吹来一阵阴嗖嗖的冷风,本就根基不稳的华少“啊”了一声,便从山顶跌了下去。
“啊?”
“好可惜哟!”
“这个人……好可怕!”
徒弟们在阵法后面看着这个不要命的少年在仅差一步之遥的地方再一次失败,竟然都对他可怜了起来,心里居然甚至开始有点期盼他能够顺利的发现这处所在,希望他能够成功。然后,等着这个少年会不会再一次爬上来就成了孩子们关注的焦点,他们开始打赌,并等待着他的身影再一次出现。
“啊!快看,快看,他上来啦!”随着一个孩子的惊呼,果然,那个颤巍巍的小身影又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不过……还没等他们的话音落下,那孩子就又被一股劲风吹得东倒西歪,看的他们手心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