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讲。”
“第一个问题,你和白川是不是旧相识?”
“是。”白江回答的很快,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
“第二个问题,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白川是北冥国人,他如果要借你之手对我不利,你会不会照做?”
“不会。”要是他想,卫飒已经在他的眼皮底下死了一百次。白江笑了下,浅浅的回答。
“那就是第三个问题了。”卫飒看着白江也笑了起来,“若你再开口相邀,他会不会全心全力的救治小溪儿的毒?”
“必然。”白江笑得更加安心,当然了,你的这位宝贝小溪儿可是人家白川的心尖尖上的肉疙瘩,就算你三殿下不说话,他也会想尽办法去救人的。
卫飒略微蹙眉,“既然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还要一定来盘问你和白川的关系呢?”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飘满天际的浮动的云彩。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淡然,仿佛世间上再大的变故都不能入他的心扉半步。
“你既不会因为他的关系对我产生半分的不忠或伤害,而且他还可以因为你的关系而亲自出马救治小溪儿,难道这不是一件该让人高兴的事么?我为什么还要对你与白川相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而耿耿于怀呢?”朝阳之中,那个邪魅如狐的男子依靠在重重水晶一般的珠帘的后面,说的漫不经心。
白江微微一愣,随即释然,朝着他微微而笑,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很对。这些的确已经够了。”
这个男子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他可以对身边的人无限度的宽容和安心,因为他平日的举动已经足以让这些人由衷的臣服,不是畏惧于淫威而是真正的从心底的佩服和膜拜。即便是白江这样见过大风浪的心性坚韧的人也不免为之心折。更何况其他的下人仆众?白江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男人捧着手里的锦盒向房中走去。
又不免开始有些挪揄的露出些许笑意来,可能那个男人他还不知道,在若溪还没有出现在忘魂殿的时候,他们都曾经天真的认为三殿下卫飒是个天外来客,没有什么能进入到他的心里,然而白若溪的出现似乎是打开了一道大门,告诉人们卫飒也是个人,不是个神,他有血有肉,也有感情。
平素里累积起来的风流名声和沾花惹草的小伎俩在这个时候成了不攻自破的谣言。
并非太上忘情,并非无血无情,是太有情而不得不珍惜自己的本心。
人的心只有一颗,爱了一个人,就难以再转圜。
白江和他都是深谙此法的人,深深的明白爱这个字的浓重含义,而愈加谨慎。饶是如此,他们都还是难以躲过一个情劫,难以逃脱一个爱字。
怎么算,他都是那个比较倒霉的人好吧?白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叹了口气,人家喜欢的不是风流美女就是青春佳人,可他……算了,老天注定让他一眼看中那个白袍的男人,那就让这份感情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好了。他无力的耸耸肩,忽而想到另一件事,对着帘拢里面的男人说道,“紫嫣公主大婚已毕,您老人家的婚事大概是近了吧?”
话中带着几分调侃,卫飒不为所动,“等老头子定日子吧。”反正他已经答允了这桩婚事,也就不会再去矫情的想要拖延婚期,该来的躲不掉么。
“宝焰今天从宫里回来听说了几句话,大概你爹的意思是等华旗将军进京之后,就让你俩完婚,这么说起来,也就不过是下月十八的光景,殿下,属下是不是该回去准备上一份大礼来恭贺您的新婚大喜呢?”
卫飒隔着珠帘瞄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白江,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不然的话,哼哼……”他话中威胁的意味深重。
然而白江不为所动,像无数次斗嘴时那样赖皮的摸了摸鼻子,“属下最近心火旺盛,耳朵不怎么灵光,您刚刚说的话,属下可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啊。”
赖皮!卫飒扭过去不再理他。
白江也不计较,依在卫飒刚才依靠过的地方,“弦月不是个省油的,若溪这个样子,如何和她再一个屋檐底下生活?”
卫飒手底下的动作一滞,没有说话。
“所以,接下来的那个消息可能您听了之后会比较高兴。”白江吊足了卫飒的胃口才缓缓的说了出来,“传说天下第一美人,要在君来客栈里大办选夫大会。”
“选夫大会?”卫飒眉头一动,“现在的女人可真是会想办法。天下第一美人?你可是说的万花楼的头牌么?”
白江嗔怪地看他一眼,似乎是在恼怒他的不解风情,“殿下现如今也变得如此不怜香惜玉了?人家用的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显而易见的就是要摒弃万花楼头牌花魁的名号,既然是要出嫁从夫,自然这种青楼里的花名就用不得了。再说,哪个男人愿意迎娶一个依旧带着青楼花籍的女子呢?”
卫飒点了点头,“老白,你风流倜傥的很,去那个选夫大会,再合适不过,若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看中了你,本王替你大办喜宴,如何?”
如何个毛啊!白江白眼一翻,阴阳怪气的捏起自己的衣袖放在唇下,眼波流转,做千娇百媚状,“殿下可是忘了?人家可是中意龙阳之躯的。那花再好,属下也是不愿染指的。”
卫飒忍着自己要吐的冲动,终于肯转过脸来好好看着他说话。“选夫大会是在哪日?”
白江嫣然一笑,伸出四根手指头来摇摇晃晃,“四天之后,便是。”
卫飒若有所思的点头,白江心领神会,“既然殿下允了,属下就去操办。”卫飒挥了挥手,白江便闪身离开。
他虽然对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不感兴趣,但……卫飒看了看依旧睡颜安好的若溪,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无限宠溺的道,“看你平时精明的像个鬼似的,到头来,还是得让我费点心给你找个平衡,有的女人就是蛇蝎心肠,却偏被你这个没头脑的家伙撞见,若非能找到一个旁人来制衡,只怕你还没好利索,就又被人扒一层皮了。”他对着熟睡的若溪,轻轻的低喃。
窗楞外,海棠花摇曳生姿,卫飒敞开一扇雕花大窗,回眸笑道,“小溪儿,你若不早早好起来,等到了夏天,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
“你对卫飒说了?”白衣男子盘膝坐在茶具前,乌黑的茶盘上摆放着上好的青白色的瓷器,茶盏里飘着袅袅的白烟,闻起来顿觉香气盈然于鼻尖。白江毫不客气的端起一杯放到鼻尖底下轻嗅,觉得一股香气从上到下的灌了进来,连头脑都为之放松和轻灵了许多。
深深的吸了一口,再把胸臆间的乏气吐出,“整个京城我也只能寻到你这一处安静的地方。”
白川浅浅而笑,显然觉得他这句话是理所应当。
白江恋恋不舍的品了一口杯中碧绿的茶水,“我对他说了,他已然明了我的用意。已经同意了。”
白川保持着那种淡淡的雅致的笑意,“如此,不是很好么?”
白江几乎又要沉浸在他那种淡然的冷然的笑容之中,眼神才一迷蒙,自己就醒过劲儿来,微微有些脸红,“把那位红姑娘送进宫里,对你有什么好处?”他问的很直白。
白川不动神色,反问,“难道你要我把她放在我这里?”
白江哑然。
的确,那位姑娘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被白川带在身边的,何况,她还是风鸣的女人。要是把她放在杏林山,也不可,在那里,日子长了就难免会将他们的底细一一摸清楚。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把人家安插在自己的地盘,可实在不是件明智的抉择。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白江低叹一声,乱世之中,有能耐的人活得自在,俯仰天地,潇洒自然,弱小一些的群体,如这美艳的女子来说,便如同河面上摇摆不定的浮萍,聚散生死,全在风吹过的一瞬间。他这么想着,连含在嘴里的上好茶汤也觉得没了味道。因为他在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若溪的将来。
她们都曾荣极一时,她们都美颜倾城,然而结局却未必如春花般美好。他放下手中的瓷杯,杯子底部和茶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敲在他的心上,长叹口气,“也罢,左右她进宫去也能陪若溪说说话,那位弦月公主要嫁过来,对她只能是处处掣肘。”想到弦月身边那几个刁难若溪的小宫女,白江就十分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