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一怔,温太妃奇道:“谁病了?”
“太医却是召到了祈年殿去的。”曲氏平静的道,“原本我就要使人去传了那太医问明情况,再来禀告母后,不想,方才又得到了一个消息!”
“嗯?”
曲氏就不动声色的道:“如今在行宫的牧光猷,却是有了身孕!”
“当真?”高太后一呆,随即也不知道是惊是喜的问。
“是牧光猷带进宫来的乳母悄悄来报,料想不可能是谎话。”曲氏道,“虽然如今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却要先恭喜母后了!”
高太后虽然不喜欢牧碧微,但正如曲氏对阿善所言,对孙儿孙女却是重视的,即使如今有了皇长子,她到底还是觉得姬深膝下子嗣单薄,正是巴不得皇子接二连三的到来,何况牧碧微虽然不讨她喜欢,但有孙氏比着,如今也一下子可爱了起来,当下就一拍掌,吩咐道:“那快安排人手把她接回来!”
又抱怨牧碧微,“既然有了身孕,怎的又跑到了行宫里去?这来回颠簸,可别出了事!”
温太妃正待说话,曲氏先道:“母后,喜事却不只这一件。”
见高太后充满期待的看了过来,曲氏淡然道:“方才得了牧光猷的消息,我又想起了右昭仪那边,把那去给右昭仪诊脉的太医叫到华罗殿一问,却是右昭仪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且,据那太医说,十有八.九是位皇子!”
高太后脸色复杂:“当真是皇子?”
“那太医说得极是笃定。”曲氏平静道。
她可以很平静,高太后的心绪就很复杂了,沉默了片刻,道:“哀家晓得了,你先把牧氏接回来罢,好生安顿她。”
“母后,牧光猷如今还是称着病呢。”曲氏道,“她派乳母先来向我说这事情,就是求我来恳求母后的——她想求母后容她在行宫里待到生产满月后再回宫中!”
高太后听了大怒:“这是什么话?堂堂妃子,居然在行宫生产!这是什么道理?”
“牧光猷的原话是说,她身子骨还不错,在山上生产料想无大碍,只求无论男女,能够平安顺利的落地。”曲氏平平静静的一句,温太妃亦蹙起了眉,道:“这话……到底这两年宫里……”
高太后皱着眉,半晌方道:“行宫条件简陋,再说这宫里如今已经有了三位公主并恢郎,皆是平平安安落地的,怎么她就不成了?”
温太妃轻咳了一声,道:“怕是觉得宫里人多罢。”
宫里人多,这四个字就是各品出其中之味了,曲氏道:“母后,依我之见,倒也不妨答应了她。”
“这不合规矩!”高太后沉声说道,“传了出去,还道这宫里谁容她不下呢!”
“牧光猷如今进宫也有三年了,说起来也是宫里的老人,这会新人纷纷,她好容易有了身孕,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曲氏先道,“是以她在行宫里生产,必然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之所以不敢回宫,我说句实话,许是宫里这两年的事情,叫她疑上了!”
高太后听了这话就很不高兴:“怎么偏她就格外娇弱些吗?再说宫里这几年没生下来的那些人,难道个个是人祸?还不是福分不够!”
“我是说,先前右昭仪说的话,说宫里早早传出消息来的妃嫔总是生产不好,不是小产,就是赶上难产。”曲氏道,“这话若是平常听着,一笑了之罢了,当真到了自己头上,不免就疑惑起来。”
“你怎么也听那孙氏胡言乱语?”高太后轻责道,“她那么说,无非是为了隐藏谈美人与小何世妇有孕之事,亦不想被因此问罪的缘故,若是这宫里当真不宜生产,旁的不说,从高祖起的皇子王孙却是哪里来的?”
曲氏淡淡一笑:“我也觉得这些话没什么可信的,但牧光猷如今却信了,恐怕勉强她回来,反而要疑心这个疑心那个,过也过不好,对皇嗣却不利。”
温太妃笑着道:“幼菽到底贤德,先前那牧氏可是同你争夺过西平公主的,不想如今为她考虑的到底还是你。”
被她提醒,高太后就问:“她若住了行宫,那么西平怎么办?难道也跟在那里?”
“接到华罗殿与长康一起养着罢。”曲氏笑了笑,“说起来从前西平也到我那里住过些日子的,正好她们姐妹做个伴。”
高太后沉吟了片刻,道:“你先回去看长康罢,哀家再想想。”
曲氏也不纠缠,起身一礼,就告退回去了。
第四十四章 太后之疑(下)
等曲氏走了,太后问温太妃:“你说……幼菽是不是……”
她说着就欲言又止,温太妃早有准备,笑着道:“牧光猷那边,到底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她这样热心,恐怕多半是个皇子吧?”高太后若有所思的道,“要说牧氏出身也还尚可,除了不是世家之女外,牧齐的官职也不算低了,怎么她竟这么大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
温太妃道:“我看牧光猷怕是没多想,不然,当初还去行宫做什么呢?这路上颠簸可不容易。”
高太后冷哼了一声:“焉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了身孕,于是故意去往行宫……嘿,先前何氏那么精明的人都在宫里小产了,她这两年,谋害子嗣的事情或者没做过,但陷害宫妃的事情干的还少吗?到底心虚!这才不敢在宫里生产!”
见温太妃迟疑,高太后就道:“姐姐有话只管直接说。”
“我倒是想到当初皇长子诞生时说笑的那番话了。”温太妃道。
高太后道:“嗯?”
“当初说,陛下的子嗣倒是应了坊间一句话,道是先开花后结果,宫里既然有了三位公主,想必皇长子也不会孤单太久,不想这话到现在竟就应了验——若牧光猷肚子里当真是个皇子的话!”
高太后听了,面色缓和了下来:“三郎的皇子,的确太少了些!”
她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怎么尽是这些人怀的?纵然幼菽、崔氏无宠,但低阶妃嫔里头承宠多的也不少啊,要说小何世妇,也不是多么得宠的!”
“子嗣是福分,哪里是承宠多就能够有的呢?”温太妃微笑着道,“不怕太后怨我,我就说说咱们那时候的情景罢——如今鸿寿宫里的那一位,说起来当年哪里不是盛宠了呢?可那么多年下来也不过一位公主罢了,可见福分这东西不是人能够强求来的。”
她说的当然就是薄太妃了,高太后听了冷笑一声道:“能够叫先帝宠爱那许多年,她纵然没有儿子也算福泽深厚了!”
“福泽深厚也不是每个人都担当得起的!”温太妃含笑说道,“就如孙氏,她最倚重的无非就是美貌,可如今随驾的步顺华,哪里比她就差了?更有清冷高雅如高婕妤、英姿飒爽如叶容华,新进宫的世妇、御女,个个也都是好颜色又体贴温柔的,纵然她生下皇子,非长非嫡的,又能怎么样?更何况,太后素来最是体恤皇嗣的,世人皆知右昭仪无才,德也没什么好谈的,公主给她养着也还罢了,皇子……不是正好给皇长子做个伴吗?”
高太后抿了抿嘴,她也觉得孙氏的失宠,不是生一个皇子就能够挽回的,因此道:“左右她是在宫里生,如今还有两三个月呢——但行宫里的那一个……嘿,幼菽说的可笑!她可以在和颐殿里私下同咱们说,牧氏是怕了宫里的几件人祸不敢回宫生产,可这话能拿到外头去讲吗?”
“我倒有个主意。”温太妃道,“就说她到了行宫才查出来身孕,却又因着先前未觉,不便移动,所以只能留在行宫生产好了。”
“你也觉得应该依了她?”高太后不高兴道,“区区一个光猷,也太纵容她了吧?”
温太妃笑道:“我啊可不是纵容她,不过是想着陛下子嗣丰盛、太后笑口常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