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1 / 2)

他看向了定兴殿的方向,缓缓道,“抚养四皇子的人,是何氏!”

牧碧微怔了怔,随即醒悟过来,失态的以袖掩嘴:“不至于罢?”

“有了苏家的帮助,她根本就不需要咱们了……”聂元生叹了口气,“更何况还有四皇子?而且她还知道那么多!”

“……咱们该怎么办?”牧碧微只觉得一股寒意,遍体而生!禁不住又向聂元生怀里偎了偎……

若是往日里,聂元生定然要趁机调笑她几句,但这一回,他却只是反手搂紧了她,闭目半晌,才道:“何氏知道恊郎的事情太早,灭口不行……”

“先前,曲氏给的应付滴血认亲的法子我也无意中告诉了她,本以为到时候她能够配合,这……”牧碧微越想越是懊恼,几乎落下泪来。

聂元生察觉到她的惊惧忧虑,忙俯身吻了吻她的额,低声安慰:“莫要急!如今事情还没发生……再者……小何氏总是你的嫂子,恊郎的事情太大,一旦事发,小何氏也必受牵累,她未必舍得!”

听他这么说了,牧碧微稍感安慰,但心中的不祥预感,却迟迟不能消散……

聂元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若实在不行,你忘记上次我告诉你的事情了吗?”

“可其他人呢?”牧碧微抱着他,低声反问。

聂元生也沉默了下去……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大的危机。

即使是那年西极行宫里,漫山遍野的飞鹤卫搜寻,牧碧微还昏迷不醒,欧阳氏打头,何氏为辅佐、司氏添油加醋……那么一张巨大而环环相扣的网,靠着底野迦、靠着聂元生对西极山的熟悉、靠着高七的帮助……到底也是有惊无险……

这一次呢?

第一百零四章 高阳归来

四皇子交给何氏抚养后的第三日,被谪巴陵的高阳王和王妃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邺都,他们比预计的行程要晚了两日,然而回来后多多少少冲淡了些苏家悲伤的氛围——高阳王妃苏嘉懿,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正是为了照料她的身孕,才拖迟了归程,若不然,两人早就星夜驰骋,夜以继日的赶回了。

两人回到邺都,不及进宫,先去苏家,因为武英郡公也病倒的缘故,高阳王这个女婿也没有分开来在前院由郡公招待,而是一起到了后头。

看见形容憔悴、几乎华发满头的父母,高阳王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路上还好吗?”武英郡公和武英郡夫人现在已经平静了些,只是行动语气里那种心灰意冷还要强打精神之意怎么也去不了,武英郡夫人招手将小女儿叫到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轻声问道。

见高阳王妃泪流满面,她反而冷静的劝说道,“你身孕才一个多月,如今又舟车劳顿的,当守住心神,不可过于激动,免得连累腹中孩儿!”

“……是!”高阳王妃有心想问些右娥英的事情,可又怕激起了众人伤心,思来想去也只能应了一声了。

两下里都按捺着情绪,彼此小心翼翼的说了些宽慰的话,苏徊就请高阳王去客房梳洗,留下高阳王妃独自与父母说话……三个人抱头为右娥英大哭了一场,高阳王妃才问起了细节,听罢武英郡公和武英郡夫人的讲述,高阳王妃难过之极:“阿姐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却只能叫旁的女人母妃!”

“你阿姐不能白死的。”武英郡夫人抱着现在唯一的女儿,轻声说道。

高阳王妃还在悲痛之中,没有留意这句话,只是道:“虽然何氏不能生育,也是极需要一个孩子傍身的,不见得会蠢到亏待了阿姐的孩儿,但宫中如今不止一位皇子,那牧贵姬也不是好惹的,她膝下抚养的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如今已经五岁了,都是陛下所喜欢宠爱的女儿,新泰公主还是二皇子同母姐姐,两个公主在她膝下养大,将来下降,都是三皇子的助力,那二皇子没有外家,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他生母位份高但出身却是十分卑贱的?再加上新泰公主的关系,将来若是偏向了三皇子……难道阿姐挣命生下四皇子,将来反而要被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压下去吗?”

她这番话说得武英郡公和武英郡夫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我儿可是有什么主意?”武英郡夫人轻声问。

高阳王妃在回来的路上就反复想过了,此刻就捏着拳,咬牙切齿的道:“阿姐死了,绝不能白死!姨母素来疼爱阿姐……至于陛下……嘿!他再无情无义,如今阿姐尚未下葬……总不至于把阿姐舍了性命也要为他延续子嗣的心意就忘记了吧?!”

武英郡公和武英郡夫人对望了一眼,都是无声的冷笑……

“我与你们阿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个话题也不太好提……毕竟我与你姨母自小长大,我的性情心思……她也不是完全猜测不到……”

高阳王妃吐了口气:“由我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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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次日,更衣沐浴后,高阳王才带王妃进宫觐见,自然是先到和颐殿,迟了一日才进宫谢恩的话还没说完,高太后已经忙不迭的叫起,太后看见他们都比离开邺都时明显消瘦了许多,虽然因为进宫都换上了新衣,腰间还佩着崭新的香囊,可脸色都透着苍白虚弱。

尤其是高阳王妃,那明媚俏丽的脸上满是悲伤,受她感染,太后少不得又要伤心一场,听说高阳王妃怀了孕,才觉得安慰了一些,只是不免又想到了右娥英却是为着生产死的,这样哭哭笑笑了半晌,才想起来高阳王在旁陪了许久了,就向他道:“你陪你母妃去乐年殿说话罢,她这些日子也是惦记着你得紧。”

温太妃此刻也在旁边做陪,高阳王是她唯一的儿子,被谪巴陵,她当然也是心疼的,碍着太后,方才都没说几句话,如今太后这么说,太妃本来要推辞几句,只是高阳王暗使个眼色,两人便一起就着话头告退了,温太妃和高阳王走后,高太后才仔细问起了高阳王妃苏家的情形,含泪道:“如今一日三遍的问着哀接也不能够全放心!姐姐她一向刚强,这一次竟然痛到了这样的程度,哀家心里实在怕得极了,若是为着孜纭叫姐姐也出事……这都是作得什么孽?”

高阳王妃忍住心痛,柔声安慰道:“阿娘她的确伤心至极,只是不管怎么说,阿姐终是回不来了,为着兄长和我,为着孙辈和外孙,她这几日也明白了些,勉强吃点东西……料想慢慢的熬着,总是能好的……”

高太后哽咽道:“说到外孙……小四郎本来是在哀家这里的,可也不知道你阿姐怎么想的,偏就一定要把他交给那何氏抚养,难道说哀家这个姨母还不如何氏可靠吗?”

“这世上除了阿爹阿娘,待我们最好的就是姨母。”高阳王妃这话其实也不算全是讨好,高太后对甥女实在是不错了的,一直都是在明着偏心,哪怕侄女和甥女对上了,因为武英郡夫人的缘故,她到底也是微微偏向了甥女的,苏家姐妹可不像高家姐妹那样从小在高太后跟前长大,仅仅因为武英郡夫人的缘故就对她们这么好,高阳王妃对这个姨母并非没有真心的爱戴,可想到只比自己长一岁的嫡亲姐姐……她那么痛苦的死去……却连死前想见姬深一次也不能……

高阳王妃袖子里的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定住心神,轻声慢语的道,“在这宫里,还有什么人能够比姨母更叫咱们信任的?”

高太后如今精神不济,高阳王妃自己怀着身孕又是才赶过路,两个人都不能久谈的,这么两句,高太后又差点掉下泪来。

“那为什么要交给何氏抚养呢?”高太后喃喃的道,“何氏的出身哀家不去说了,她……虽然孜纭说欧阳氏先害她的,可她又是个好的吗?”

高阳王妃对何氏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感,但既然是右娥英的选择……轻轻道:“姨母这里已经抚养了皇长子和皇次子,还有一个长康公主……若再加上四皇子,姨母到底也上了年纪了……”

这几日,高太后自己的情形的确也不是很好,但她还是坚持道:“小四郎是孜纭挣命生下来的,怎么能和别的孩子比?”

“别的皇嗣也都是表兄的骨肉。”高阳王妃正琢磨着把话题往姬深身上带,此刻就着话头轻声道,“阿姐……爱极了表兄,怎么舍得看见表兄的骨血,因为四皇子受冷落?我想阿姐之所以要将四皇子交给如今的左昭仪,而不是姨母,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姨母本来就很疼我们,阿姐又去了,四皇子若是养在姨母这里,姨母怎么能不多疼他一点呢?可是……大皇子才是皇长子……阿姐为了给表兄留下他们的子嗣,连命都可以不要,定然也是盼望表兄事事顺遂不要操心的……”

这番话如果是武英郡夫人来说,高太后还真是将信将疑,武英郡夫人强势而精明,可不是肯吃亏的人……连她都赞同将四皇子交给何氏,高太后觉得这是苏家认为四皇子让何氏抚养有更大的好处,虽然温太妃左劝右说,到底心里存疑。

但高阳王妃来说……高阳王妃在高太后的心目中是个性格活泼大方的晚辈,远不像武英郡夫人那么擅长权谋算计,何况右娥英对姬深的爱意,高太后哪里会看不出来呢?更别说为了四皇子,她连命都不要了,之前,她对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这两个常能见到的皇嗣,不也是很好的吗?

武英郡夫人那样的女子,教导出来的长女,进宫到去世也不过两年不到,却已经有了贤德的名声……高太后渐渐悲怆起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平?所谓子以母贵,凭着孜纭的出身位份,这六宫哪个皇嗣,能与小四郎比呢?”

“可是阿姐那样喜欢表兄。”高阳王妃用力捏紧了袖子的边缘,轻轻道,“阿姐爱慕表兄,连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自然是盼望表兄事事如意、时时开心的,表兄的骨血,虽然只有四皇子是阿姐所生,但其他皇嗣,因为也是表兄的血脉,阿姐也一样疼爱,所谓爱屋及乌……”

“三郎若是早些知道你阿姐的好,又怎么会……”高太后摇了摇头,到底没把埋怨的话说完,高阳王妃手指动了动,似有所觉,轻轻道:“姨母是说阿姐去世那晚表兄没能及时赶到的事情吗?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自幼和阿姐一起长大,最清楚她的脾气性情,她那么爱表兄哪里舍得责怪表兄半点儿?还求姨母念着阿姐的份上……也别怪表兄了罢!”

顿了一顿,她又道,“我去巴陵前,阿娘本来是不同意的,后来我托蒯贤人告诉了阿姐,阿姐劝说阿娘,阿娘才准了我……其实我与阿姐的想法都是一样……既然上天赐予我们遇见所爱之人……此生此世,也只有生能同寝、死能同穴……这么一个要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