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说着,自己端酒喝了一杯。
曾经在正气圣地,冷嘲热讽是让他打心里尊敬的人,而最后,他确实正气圣地里最大的叛徒,或者说是奸细。
“来,干一杯。冷兄弟,我仍然视你为兄弟,当初武当圣地灭亡的时候,我们一起守候。那时候我就在想,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你只是不舍得大长老的地位,但你能够不受别人干扰,在那种时候仍然守候下去,你就是我向上钦佩的人。正气圣地有你没有,其实那场战斗打下去都只有输的结果。现在的形势,更让我们无法接受和痛心疾首,白色黄昏不该成为公敌,这是不公平的对待。可是,我们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但我心里的信念未曾改变。正气圣地是正气圣地,因为有白色黄昏,现在的正气圣地已经不再是正气圣地。冷兄弟今天再也不需要伪装自己,我相信,我们可以真的成为知己,即使将来也许黑暗时代过去,我仍然会为了白色黄昏跟你战斗厮杀,你也会继续坚守紫霄剑派,但我们仍然可以是知己,是不是?”向上微笑举杯,冷嘲热讽也微笑着,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时候,冷嘲热讽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新人,那时候,最爱我的女人也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可是啊,总有一天是多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才能在那里。曾经看江湖录时,看到退隐的紫霄剑派高手说,很多年前初出江湖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江湖中的超一流高手。是因为盟主对一品堂说的一句话激励了他,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和能力,未必都在武功,未必都在江湖中人通常以为的那条路上,在于如何找到属于自己能力发挥的领域。后来我加入紫霄剑派,在紫霄大殿后面的树林守了三天三夜,终于见到了盟主。我说,我能够当一个很好的奸细!盟主给了我这样的机会,也许诺过,当我成功回来的时候,我在正气圣地是什么位置,回来至少能够相当,并且有丰厚的奖赏。那时候我对奖赏很在乎,但后来其实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因为我有钱,而是因为,我发现能够做实现自己价值的事情远比权势名利带来的感觉更美妙。”
冷嘲热讽目光烁烁的注视着向上,今天的他,跟过去不一样,因为今天才是真实的他。“你对我的影响很大,过去总说你是伪君子,那只是伪装的个性所必须说的话,实际上我知道,你是一个真诚,积极,坚定不移的人。我一直非常欣赏你,我知道你崇拜的人是黑色禁地,其实他也是我崇拜的人。江湖,我来过,了无遗憾。”
冷嘲热讽举杯,望山听见这话,不由诧异,忍不住追问道“你准备退隐?”
“哈哈……望山兄弟啊,今天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也许未来连碰面的机会都不会有。”冷嘲热讽抱起一坛酒,痛快的一口喝干。
向上也抱起一坛酒,陪着冷嘲热讽痛快喝干。
望山犹豫片刻,还是抱起了一坛酒,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原谅了冷嘲热讽,但是,此时此刻他愿意相陪,就这么简单……
如果喝酒喝不醉,其实没什么意思,如果逢喝必醉,其实喝的又不是酒。
这一次,向上和望山都喝醉了。
酒醒的时候,他们记得冷嘲热讽也喝醉了。
账已结,店小二说,他们喝的是很好的酒,一夜工夫喝掉了一百万两银子。
冷嘲热讽比他们早一个时辰酒醒离开。
“向上大哥,他……是要退隐江湖?”望山颇有些遗憾和不舍,即使如今,望山也仍然认为,冷嘲热讽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一个能够在白色黄昏眼皮底下当上大长老的奸细,不得不让人服气这种本事。
“不,我跟他,还会再见面。现在没有人能够退隐江湖,他选择的是继续追随内心的信念,你看——”向上手指窗外。
望山看见了,窗外的天空彩光里,多了冷嘲热讽的身影,那身影,如此惟妙惟肖,嘴角挂着几分张扬的嚣狂,眸子里带着目空一切的骄傲。
望山恍然大悟,这才是冷嘲热讽邀请他们喝酒的原因。
江湖中,也许只有他们两个真正了解和理解他,因为他们认识冷嘲热讽的真实,也认识正气圣地的他。
“向上大哥你……”望山颇有些吃惊的望着向上。
“是,我当然也会继续追随信念。就如黑色禁地既然已经是技能师,仍然毫不犹豫的重新挂上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相信拒绝追随黑暗元首之后,也许一会工夫就会被杀,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后悔,我必须,也应该,更愿意这么做。”向上站了起来,望山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向上大哥,是夫人让我知道什么叫方向,曾经我以为成为江湖高手,名闻江湖,为的是权势名利,女人和金钱,过的春风得意。但因为夫人的提拔,我得以成为长老,认识了你们,渐渐的我才明白,江湖中的高手之间,为什么也有差距之分。因为有的人拥有的,是附属之物;而有的人拥有的,却是他的全部。我跟冷大哥也还会再见面!”
向上搭着望山的肩膀,哈哈大笑不已。
他们走了,在坐上马车之后,就选择了拒绝追随黑暗元首。
彩光中,又多了他们这两条身影。
黑色的塔楼里,紫霄看着彩光中新增的人影,看着马车里,哈哈大笑的向上和望山。
江湖,总有一些让人感动、怀念的风景。
未必,只有风云江湖的人物值得让人记忆。
紫霄很早就知道,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她在看着,跟妻子打理计算着生意收入的唐非,不由自主的微笑,浮现在紫霄脸上。
“血,即将开始流了……”紫霄轻声自语的说着,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记得,灵鹫宫从来不怕流血,依韵也从来不怕流血。
不管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风雨中,船只靠上岸边。
气候一如紫衫的推测一样,黑云盖顶,风雨弥漫。
视线很近。
港口的城镇里,有许多三五成群活动着的江湖中人,当风雨中,有夹杂内功高呼的声音叫响的时候,他们放下了一切,纷纷按剑在手,飞快朝着港口奔跑过去——
这时候,只要有船靠岸,就应该是敌人。
但是,船是空船。
聚集赶到港口的人们,又都纷纷失望的散去。
是啊,他们又不是傻瓜,为什么非得把船靠到港口?
他们有的是钱,他们武功高强,轻功高明,就算不坐船也能够在海上自由奔行,只要愿意,能够在任何地方上岸。
天气太差,风雨交加,彩色的光柱在这里,也因为风雨黑云的影响,看不清楚。
公敌们,现在航行到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