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上因为刺史张勱的确贪得无厌,层层盘剥,三家深受其苦,早就无法忍受。
只因张勱朝中有人,是以毫无办法,如今见钦差想要对付此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当真“一呼而百应”。
所以在张勱指使士兵们去镇压百姓的时候,才有那许多青年子弟冲到最前头,这些人都是三大家之人,其中不乏许多商号招来的游侠,并非泛泛之辈。
除了这些现身之人外,在底下的人群中,也有三大商号的人暗中控制局势。
有这许多人挡着官兵,又在底下疏通,这才并未让事态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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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彦范狠狠翻了个白眼之时,阿弦却转头看向旁边,似侧耳倾听的模样。
林侍郎正在她身旁,见状道:“小弦,怎么了?”——她虽是看向身边,却仿佛是看着虚空的姿态。
阿弦的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笑道:“我们有大帮手来了!”
林侍郎跟桓彦范同诧异,阿弦却转头四顾,看了半晌,终于从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是狄少丞,”阿弦笑道,“真的是他。”
桓彦范眼睛尖,也看见了狄仁杰:“哈哈,我正愁把人拿下后,还要审讯之类的繁琐,没想到天降奇兵,来了个最合适不过的人。”
林侍郎也终于发现了,因拍掌笑道:“好好好,果真的是大帮手,这一下子我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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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惊喜交加的时候,阿弦忽地想起一件事:“康伯呢?还有……那陶先生呢?”
桓彦范才警醒过来,忙也转头四看,却见周遭并无两人的身影,原来方才拿下张勱的时候,百姓们有一刻的躁动混乱,就在这一瞬间,康伯跟陶先生两人便失踪了。
阿弦颇为担心康伯,桓彦范道:“不急,我叫人帮忙留意就是了。”
当下便去寻了永安号的人,这般如此叮嘱了一番。
说话间狄仁杰前来,彼此见过后,括州城剩下的种种杂事,便交给了林侍郎,狄仁杰等处置。
阿弦则另有一件无法对人说明的“要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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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号的一名青年站在原地,盯着那道坐在亭子间里,时而低头飞快地写写画画,时而抬头,不知做什么的“纤弱”的身影,好奇地看了半天,不知她到底如何。
青年喃喃道:“为什么大家都说,这一次的钦差里有个女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另一人笑道:“说实话,我看见那十八子的时候,也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那如果十八子不是个女的,这几位‘钦使’之中,还有谁是女的?”
大家不由看了看旁边的桓彦范,却给他啐道:“你们眼睛都瞎了,没看见她官服的袖子上绣着的是什么吗?”
“那是……什么东西?”
桓彦范以手加额:“那叫凤羽,凤凰的羽毛,懂不懂?若是男子,哪里是这种官服了。”
“哦……”众人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忽然,先前发问的那青年道:“如果不看官服呢?”
桓彦范道:“不看官服也看的出来,你瞧那个男子这样弱不禁风,还没喉结的。”
“若是年纪小的话,自没有喉结,何况我们这南边儿,多的是这种弱不禁风的公子爷,这位小郎君跟他们比起来,算是个强健的了。”
“噗……”桓彦范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不成了娘们儿了。”
“别侮辱娘们儿了,娘们跟他们一比,也成了爷们了。”
“哈哈哈……”大家快活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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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州终于暂时地平静下来。
流民被重新安置,官仓重新开放,原先那犹如清水似的粥,变得粘稠可口。
狄仁杰跟林侍郎正日以继夜地清理府衙里的种种公文,账簿等。
一切好像都在走上正轨。
但对阿弦而言,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正在开始。
自从越来越靠近括州,她眼前所见的鬼魂便多了起来,有时候,甚至鬼多于人。
进城之后,更是如进了枉死城般,毫不虚言地说,这满城之中,竟是半城更多的阴魂。
怪不得连日里阴云不开,这般怨念之气横溢,无处宣泄,直冲云霄。
对于生活在这尘世间的百姓,她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如今有了更好的人去料理剩下的事。
现在,她开始为了另一些“人”,尽自己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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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一些,不必着急,”阿弦咬着笔头,抬头看着面前“中年人”:“你的儿子没有死?他在……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你娘子的。”
“不不,不用谢,也别哭啦,他们不会再受苦啦,”阿弦匆匆安抚了两句,忙忙地在桌上的簿子上写道:“菩提寺,大毛,母亲,善堂,顺娘。”
“下一个。”她认真地记录完毕,欣赏着自己蟹爬似的字迹,头也不抬地说。
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