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扑到跟前,凑在嬷嬷们身旁,满眼狂喜地打量那满脸皱纹的小家伙。
外间杨思俭听到婴儿啼哭,竟也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一家子喜极而泣。
等几人反应过来,回头找寻阿弦的时候,屋内却已经没了她的影子。
杨尚道:“哥哥……”
杨立心领神会,忙追出来,一路出了二门,才见阿弦扶着墙,正在抚着颈间咳嗽。
杨立望着她强忍痛苦的模样,心中懊悔惭愧,忙上前道:“女官……”
阿弦缓缓回头。
杨立看着她脸上的血痕,又见她脸色憔悴,越发忐忑道:“你怎么样?不如且歇一歇,我请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阿弦笑了笑:“我没事,杨公子回去吧,好生看护夫人……跟小公子。”
杨立心头感慰:“女官,之前我……我误会了你,多有得罪。我向你赔礼了。”他拱手,深深鞠躬作揖。
阿弦笑道:“没什么,我并未放在心上。公子留步,我告辞了。”
***
杨立惴惴,到底送出了府门。
阿弦精疲力竭,昏头昏脑地几乎无法爬上车,扶着车辕喘气。
杨立正在上前相助,听到马蹄声响迅速靠近。
那来人早翻身下马,先把阿弦扶住:“你怎么也在这里?”
杨立已经看清来人:“殿下!”
阿弦也听清了这把声音:“殿下?”
来者正是沛王李贤,李贤向着杨立一点头,道:“我才听说了表嫂居然提前要生了,不知究竟,便来看一看……”
杨立这才露出笑容道:“方才已经生了,是个小子。”
李贤喜道:“大喜!”
原来李贤本听人说消息不妙,如今见杨立雨过天晴似的,必是转危为安了,也随着心头一宽。
李贤又问阿弦:“你怎么也在呢?”
阿弦绝口不提别的,笑道:“我也来凑热闹的。”
杨立欲言又止。
阿弦挥手道:“殿下去看看小孩子吧。”
李贤担心地看着她:“但是你……”
“我先回去了。”阿弦道:“不妨事,大概今日跑的地方多了些,略觉困倦。”
李贤把心一横,回头对杨立道:“哥哥,我先送阿弦回怀贞坊,回头再来看望表嫂跟孩子。”
杨立正也放心不下阿弦,闻言正合心意:“殿下且去,不忙,我帮你带话。”
阿弦甚是意外,才要拒绝,李贤手上用力,已将她半抱半扶着送上马车。
***
阿弦先在驿馆内同阴阳师相持不下,又在杨府驱退恶鬼,早就劳累不堪,也无力去同李贤多言。
上了车后,马车摇晃间,本想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却歪头睡了过去。
李贤在她对面儿,见她蜷缩着身子,靠在车壁上睡着,巴掌大的雪白的脸,长睫在眼底投下淡淡地阴影,腮上的血都凝结了,看来格外可怜。
轻手轻脚地摘下披风,为她盖在身上。
“一天之内,见了两次。”
心中这般想着,李贤叹息:“虽然你不说,但我也知道,你去杨府一定是有缘由的。”
杨立向来对阿弦并无好感,今日却一反常态送了出府,又是和颜悦色,李贤也能猜到几分。
他因听说杨尚难产,且说的还很不好似的,这才飞马来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惊无险,再加上杨立态度的改变,想想也知道是为何。
“当初遇到的时候,虽知道你天生不凡,却也想不到竟能如此……”
眼底漾出了一片掩藏不住的爱慕之色,李贤忍不住抬手,替阿弦将额前的一缕乱发撩开,叹息:“只是为什么……居然一叶障目,不知道你其实是女孩子呢,如果早些知道,兴许就不必……”
他心中如此感喟,却不敢说出来。
手指无意中碰到阿弦的脸,虽知道不妥,但那种奇异的触感,一时让他无法挪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