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如此。”明崇俨回答,眼中疑惑不散。
武后忽然脱口道:“但是……还有一件事。”
明崇俨道:“何事?”
武后屏息,如果说是紫薇垣血光……好似,是有……
某一幕从心底不期而至。
——暗影之中金光闪烁,那人额头流血满面惨然。
但很快地,武后摇了摇头,将这一幕挥去。
心情烦乱之下,想到方才高宗对自己所说的李贤亲事一则。
虽然高宗说是他自己的意思,但武后何许人也,如何能看不出其中蹊跷。
高宗就算对李贤的亲事上心,但以他的性情,绝不会将主意打到阿弦的身上去。
毕竟对高宗而言,如果是要配儿女们,首要的自是朝中权贵大臣们的子女,或者是士绅郡望之后,他绝不会想到十八子那种特立独行毫无根基的女孩儿。
何况对高宗而言,直到现在,在他心目中或许都不认为阿弦是什么“女孩儿”。
所以,如果不是李贤自己开口,武后想不到高宗会意指阿弦的其他理由。
倘若紫薇垣动荡,会不会……也是应在沛王李贤的身上?
武后忖度,却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诉明崇俨。
明崇俨见她不答,也并不追问,只话锋一转问道:“娘娘,臣大胆再问一句,今日在宴席之上,可曾有什么事发生?”
武后一怔:“嗯?”
明崇俨道:“十八子可是被娘娘叫了去?此后她直到散席都不曾再现身,想必是有事。但是除了十八子外,后来崔天官却也无端离席……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阿弦,武后面有不虞之色:“十八子桀骜不驯,出言冒犯……”
想到当时情形,武后眼中又泛出暗沉之色:“饶了她的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明崇俨道:“娘娘……对她做了什么?”
武后紧闭双唇。
想到在麟德殿偏殿内的情形,被阿弦一句话激怒,甚至来不及去想,那黄金暖炉已脱手而出。
也许……是因为太过失望了,从来没有这样“苦口婆心”般的对待一个人,想要她按着自己指引的康庄大道而行,但她偏如此的不争气,非但不肯从命,且又这样执拗抗拒,居然还敢……大胆提及那件事。
武后咬了咬牙,心情激荡,放在桌上的手都握紧起来。
眼前却又出现阿弦额头流血跌坐在地的模样,竟引得她的心一阵抽搐,甚至隐隐疼痛难受。
武后缩紧眉头,不愿再想,更不愿再说此事,便沉声道:“总之是她不识抬举,触怒了本宫。”
明崇俨有所思地看着武后:“娘娘……很少对一个人如此。”
“哦?”武后抬眸。
“娘娘甚是器重十八子,处处破格开恩,但……又仿佛很不喜欢她……”明崇俨皱眉,“而十八子对娘娘,同样也有些怪异。”
武后挑眉:“你是说她口没遮拦,习惯胡言乱语的顶撞?”
明崇俨忍不住一笑:“也许……十八子性情率直,但是照臣看来,她对娘娘,却仿佛……有一种君臣之外的、超出她本性之外的……”他拧眉忖度,却无法形容心中那种感觉。
武后听得含糊,不由也失笑道:“爱卿,你把我绕糊涂了。”
明崇俨止住,无奈叹道:“揣测人心,果然并不是臣所擅长的。”
武后道:“人心难测,还是让本宫去揣测吧,爱卿还是做自己所擅长之事。”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又一笑。
武后重道:“紫薇垣动荡之事,还得爱卿再行观察。另外,阿倍广目那边儿,我会命人再看紧些,但是涉及那些玄虚之情,则还得劳烦爱卿了。”
明崇俨行礼:“娘娘放心,臣会尽心竭力。”
武后见他一直站着,便温声道:“你过来些。”
明崇俨顿了顿,终于上前数步,一直走到桌前。
武后抬头,凤眸闪烁,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那两枚冬桃,引得陛下龙颜大悦,但你……可有什么法子让本宫也高兴高兴?”
明崇俨笑笑,眼睛看着武后,原本揣在袖子里的手却慢慢地撤了出来。
武后目光一动,忽地满眼惊艳。
原来在明崇俨缩在袖口的手里,竟缓缓地出现一朵紫红色的绝大牡丹,香气扑鼻而来,令人迷醉。
武后眼底笑意莹然,赞道:“妙的很!冬桃是从荥阳而来,倒也罢了,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明崇俨含笑轻声答道:“是从臣的心头而来。”
殿内瞬间无声,两人眼波交转,武后道:“这牡丹艳冠绝伦,又是爱卿的心头之花……”
她探出手来,缓缓地在明崇俨托着牡丹的手掌底下轻轻握住:“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