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与后(2 / 2)

阿弦假作无事:“公主这般看我是何意?”

“你可要小心些。”太平终于低低道,“我看母后的意思,是不会答应你们的。”

瞬间,阿弦有些艰于言语。

太平索性道:“本来我也不信表哥的话,但是那天晚上看着母后对你……”目光在阿弦额头停了停,太平低低道:“才知道表哥没骗我。”

阿弦不知太平所说的“表哥”是何人,猜测:“是……周国公?”

“当然不是,”太平诧异,“是尚书奉御,承嗣表哥。”

阿弦问道:“奉御对你说了什么?”

太平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表哥知道我跟你相熟,所以曾跟我私下里说起来,原本表哥对你很有好感,但是……母后的的意思,却是不喜欢你成亲嫁人的,直接告诫了表哥,所以表哥很颓丧呢。”

***

这日阿弦出宫后,不敢立刻去见崔晔,只回了怀贞坊。

不多时,却是袁恕己来见,却并没有细打听阿弦入宫何为,只道:“我的父母过了元宵,便要回乡去了,我思忖十二日请两席酒,你若是得闲便去。”

阿弦道:“我一定前往。”

袁恕己笑笑:“你近来却似是长安城的红人,只怕我渐渐地不敢来请了。”

“少卿。”阿弦皱眉。

袁恕己垂了垂眼皮,再抬头时候,目光在她额头的伤处停下:“小桓说,这是皇后伤的?”

阿弦并没把实情告诉桓彦范,且伤了女官之事,武后应该也不会张扬出来,却不知桓彦范怎地如此消息灵通。

阿弦硬着头皮道:“是。”

袁恕己道:“皇后这样器重你,等闲怎会伤及?是为什么?”

阿弦把心一横:“皇后……知道了我跟阿叔的事。”

袁恕己微震:“她、不喜欢?”

阿弦点头。

“不,一定不是这样简单的,”袁恕己默默地看了她半晌:“必是你说了什么惹怒了皇后了。”

阿弦苦笑,心底转念,倾身低声:“陛下今日召我进宫……”

袁恕己本不想问此事,见她主动提起,便问:“怎么?”

“陛下……可能怀疑我……怀疑我是……”阿弦含糊地说。

袁恕己却已经明白,眉头深锁:“你莫非是说、陛下已知道你的身份?”

阿弦以眼神回答。

袁恕己双眸圆睁,生生咽了两口唾液:“这怎么可能?陛下从何得知的?”

阿弦抱臂:“现在看来,是从宫中之鬼的口中得知。”忽地阿弦又道:“不过,我去面见陛下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任何鬼魂。”

***

又过两日,李治果然又传阿弦进宫,这一次,却问起了之前她跟着老朱头生活的种种,点点滴滴。

皇帝如此“热衷”召见女官,这种事,自然是不胫而走,传的飞快。

其实武后在李治下口谕的那天已经知道了,但是武后的想法却跟太平一样,均都觉着李治如此,是为了李贤而已。

这夜,武后弃了手头公务,前来兴庆殿。

特意让御厨整治了高宗爱吃的菜色,武后陪饮了几杯,当夜便歇在宫中。

武后本想询问高宗传阿弦进宫之事,正忖度着欲开口,高宗叹道:“唉,十六年了,竟似是一转眼的功夫。”

武后愕然:“什么十六年了?”

高宗瞥着她:“朕是想,已跟皇后做了十六年的夫妇了。”

武后这才释然,因咯咯笑道:“臣妾当陛下是要说什么呢,怎么忽然想起这个?”说着举起手臂,亲昵地搭在高宗的肩颈上,“可不是么,臣妾还时不时地记起当初被册封为皇后的场景……”

毫无疑问,那是武后生平最大的转折,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不同。

所以在说起此事的时候,武后沉溺回忆,眼中不由又透出了向往同欢喜交织之色。

高宗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后,但此时此刻他心底想到的却并不是什么皇后册封大典。

“是啊,”高宗顺着武后的口风,道:“朕也常常想起……那个孩子。”

“孩子?”武后笑容一敛。

“朕说的是安定公主……”高宗轻声。

武后跟被蛇咬了一口般,蓦地放开抱着高宗肩颈的双手:“陛下,怎么忽然提起……此事?”

高宗道:“朕只是突然觉着,如果那孩子没有死的话……”

“但是她已经死了,”武后眼中掠过一丝恼色,玉手紧握成拳,“这会儿陛下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高宗见她愠怒,略微诧异:“朕只是觉着,那孩子若是没死,她还活着……”

“陛下!”武后大怒起来,起身厉声道,“那时候陛下是亲自看过的,怎地又发这种无稽之谈?”

她满面怒色,眼神几度变幻:“陛下为何又提此事?难道……难道至今还想着要为那两个贱人翻案?”

大为意外,高宗这才明白她在恼恨什么,哑然之余道:“皇后你误会了,朕只是……忽然想起安定,如今她若还活着就也是十六岁了。”

武后拧眉,直直地盯着高宗,片刻面色才略有缓和。

重又落座,武后叹道:“陛下,臣妾又何尝不是每每想起此事便痛彻心扉,不然先前也不至于又特意在‘安定’之后加一个‘思’字……只可惜,那孩子命薄无福……”

高宗见她面带哀伤之色,那一句话冲到了喉头:“其实安定她真……”

武后却不等他说完,便换了一副口吻:“所以,臣妾每次想到那孩子一次,就越发痛恨那两个贱人百倍,就算杀了他们都无法解除我心头之恨……”

她咬牙哼道:“陛下,不要再提此事了,这些腐朽之人且由她们去吧,大节下的何必又提起来扫兴。”

高宗眉头微蹙,缓缓地合了双唇。

又过了半晌,武后心绪平复,转怒为喜,微笑问道:“是了陛下,关于贤儿……跟十八子的事……”

沉默过后,高宗道:“朕仔细想过了,十八子……还是不适合贤儿,此事姑且作罢。”

武后道:“陛下圣明。”又笑道:“先前陛下提议的时候,我就觉着此事不成,毕竟十八子的性情,很不适合当王妃……这几日陛下召见过她两次,只怕也是想看看她的品行、性情为人吧?如今是不是已经瞧出来了?”

高宗看着她的笑容,面前这双美丽凤目的眼尾已生了细细的皱纹,除此之外,跟他先前见过的那澄澈的眸子几乎如出一辙。

高宗闭上双眼,叹道:“嗯……是看的很明白。”

暗自感慨中,忽地武后又道:“对了,说起来,十八子虽不合适贤儿,但有个人倒是挺合适的。”

高宗缓缓抬眸:“你指的是?”